第66章恩师
第66章恩师
宋知昭出院的前一夜,付言诚老先生意外的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他的面容依然和蔼可亲,可眉宇之间却似乎染上了几分疲惫,腰背也不再似壮年时那般挺立。
“小昭啊,听说你明天就要出院了。”
付言诚走到病床旁坐下,伸手摁住要起身的宋知昭,面上笑得温和。
“是啊老师。”宋知昭心下一惊,探头打量着门外,“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我明天就要出院了,还想着过两天元旦的时候去看看您呢。”
付言诚知道他在张望着什么,挥了挥手挡住了他的视线。
“别看了,我是自己来的。老师今天呢,是有一些话想要亲自问问你。”
说完他偏头看了眼沈时闻,后者立马会意,拿起尚且黑着屏幕的手机装模作样地接起,随后朝病房外走去。
“喂?哥们,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有什么事啊?”
看着人身影消失不见后,付言诚伸手指着门口方向笑得满意:“你瞧瞧你这小男朋友,还真是有眼力见。我还一句话没说呢,他就自己先出去了!”
“老师。”宋知昭神色平静地打断了他的调侃,“你猜得没错,马骁旭这件事确实是我以身犯险。可这样的真相,我是断然不能让云景知道的。”
人的坦诚倒是在付言诚的意料之中。
他转过头来,凝望着这个从小看到他的孩子,总觉得人表面的温良谦逊下,似乎还隐藏着更加难以让人参透的面具。
“为什么要这么做?”付言诚嗓音低沉,隐约间还夹杂着几分无奈。
宋知昭低下头来,把玩着被角轻声一笑道:“因为您是我的恩师,没有您,就没有今日的知昭。”
即便早已有过这种猜想,但在亲耳听人说出后,付言诚还是感动到颤抖了嘴唇。
他伸手抚过宋知昭的头顶,眼眶隐隐泛红,“所以你就以身入局?傻孩子,你这是图什么啊?你看看你,都受了这么重的伤了。”
“哪里就重了?”宋知昭掀开衣服,将近乎痊愈的伤口展露了一下,玩笑道:“您瞧,这不是已经好了嘛,您就别再为我担心啦。”
付言诚看着那道伤疤,恍然间想起人刚进院时,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模样,心就跟被刀割般狠狠抽痛了一下。
他瞪着宋知昭,扬手摆出付要教训他的架势,厉声训斥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可警告你,这样危险的事情,你以后可不许再做了!”
“知道了老师。”
宋知昭瘪了下嘴,缩起脑袋试图躲闪掉那个根本不会落下来的巴掌。他慵懒地倚靠在床头回应着,双眸里闪过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
他又正色道:“老师您刚才问我图什么?其实我所图的,不过是一个恶有恶报。虽然您说您已经不恨马泽霖他们了,但是他们曾经伤害过您,您是我的恩师,我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付言诚闻言缓缓垂下了手,颤声问道:“小昭,你……是不是还知道了些什么?”
“是,我全部都知道了。”宋知昭深吸一口气,双手攥紧成拳,“我知道为什么马泽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却还能不到一个月就从监狱里走出来,就是因为有一些‘上面的人’对他进行了保释。”
“我不知他跟那些人到底有什么利益关系,能让那群人心甘情愿的捞一个举足轻重的他。可是我知道,他与他们同流合污,凭我的单薄势力自然无法撼动那所谓的参天大树。所以我不得不以身犯险,激怒那个从小被他耳濡目染、对我们恨之入骨的马骁旭。”
“就算这一次,他们背后的那些庞大势力想要再次出面,也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到时候,或许就可以将他们彻底一网打尽了。”
听他将这些话娓娓道来,付言诚看着依然面色沉静的他,只觉得人格外陌生。
不过很快,他就抓住了人最后一句话中的重点:“‘我们’的计划?所以这些事情,都是谁告诉你的?你又是在跟谁策划着这一切?”
宋知昭目光稍微躲闪了一下,纠结片刻后,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
“与我的一个朋友,一位与我在这件事上志同道合的朋友。”
见人说得含糊,付言诚急切地追问道:“你的那个朋友,是去警局里提供证据的那位周姓侦探吗?”
宋知昭没点头,也没有摇头,他继续低着头,却开始缄默不言。
但是即便他不说,付言诚也知晓了答案,他闭上双眼,那张早已尽显老态的脸上又多了几抹沧桑。
“孩子,你可知,老师曾经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你,只是因为想让你安稳无忧的度过这一生啊。”
付言诚说得诚恳,宋知昭也知道人多年来的良苦用心,鼻间开始忍不住发酸。
他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故作轻松地继续开口:“老师,我知道,这些年您为我付出了太多心血,甚至胜过了我的亲生父母。”
“少年的时候我想要自由,所以淡泊名利,不与权贵为伍。您也一直随着我的性子,在前方为我铺好了开阔平坦的道路,任由我在上面随心所欲的驰骋。”
“就比如说我刚从玉江美院毕业那年,您为我举办的那场隆重的毕业晚会,就是想要让我能够安稳一生的盛宴吧?当年到场的所有人里,无论大人物还是小人物,其实都是您用尽半生心血结交的朋友吧?”
付言诚一直都知道宋知昭是个聪慧的好孩子,很多事情他根本瞒不了人太久。
他这一生太坎坷,所以在人到中年,遇到五岁就天赋异禀的宋知昭后,就惜才想要庇护这孩子一生。
这些年来,他有宋知昭尽孝于侧,时常忘记了曾经那段昏暗无光的往事,忘记了遭遇过的背叛,也忘记了那份仇恨。
直到半年前,付言诚被马泽霖以‘探望恩师’的名义找上门时,才想起自己还收过过这么一个孽障。
他当时如临大敌,不祥的预感猛然涌上心头,警惕地打量着坐在他对面、笑得满脸不怀好意的马泽霖,厉声质问他到底来做什么。
马泽霖也并未有丝毫隐瞒,猖狂地威胁道:“听闻老师这些年有一个爱徒,如今在玉江也小有名气。只是不知那样一个在温室里长大的毛头小子,我毁掉他,是不是一件很轻而易举的事啊?”
付言诚听到这话,愤然拍桌而起,指着他怒目圆瞪:“你敢!如果你敢对小昭做什么,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马泽霖被他当时强大的气场惊得瑟缩了一下,随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是吗?那老师,我们走着瞧吧。”
他说完就起身仓皇离开,付言诚想要追赶上去再恐吓一二,却不料被脚边的那只暹罗绊了一跤,竟让他重心不稳,跌倒在了地上。
也是那一摔,让他不幸伤到了脚踝,躺在床上养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