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魔窟
万魔窟
万魔窟的风是带着獠牙的,卷着硫磺味刮过脸颊,像被砂纸磨过似的疼。司落叶拽着宋清玉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桃花锦袍的下摆早被魔气灼出了破洞,露出的小腿上划着数道血痕,血珠滴在滚烫的黑石上,瞬间蒸发成白烟。
“再往前就是魔核所在了。”宋清玉的长剑劈开迎面扑来的黑雾,剑气撞在岩壁上,迸出的火星燎到他的发梢,竟让那霜白的发丝燃起点点赤红,像雪地里窜起的火苗。他往司落叶手心里塞了颗暖玉,玉上的“清叶”二字被体温焐得发烫,“重楼说这里的积怨是他堕魔时的执念所化,最恨成双成对的魂魄。”
司落叶捏碎手里的玉,暖流淌遍四肢百骸,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躁动。自南荒草原那场放纵后,两人的灵力像是被彻底点燃了,哪怕只是指尖相触,都能引得周遭气流震颤,带着股焚尽一切的烈。他望着远处那团跳动的暗红魔核,突然笑出声,声音被风撕得有些碎:“恨?那正好,让它看看我们有多碍眼。”
话音未落,脚下的黑石突然裂开,无数只骨爪从裂缝里伸出来,抓向两人的脚踝。司落叶祭出镇魂鼎,鼎身的金光撞上骨爪,竟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那些骨爪上缠着黑色的怨气,每道怨气里都嵌着张痛苦的脸——是重楼堕魔时被他亲手斩杀的魔族,是红衣为救重楼而献祭的族人,是所有被魔核吞噬的不甘与怨恨。
“它们在喊‘不公’。”宋清玉的长剑穿透最粗的那只骨爪,剑气激起的涟漪里,重楼年轻时的模样一闪而过:白衣染血,跪在魔渊边,手里攥着半块破碎的同心佩,眼底的绝望比万魔窟的风更冷。“重楼当年为了救红衣,强行引魔气入体,却失控杀了太多人,这些怨气就成了他的心魔。”
司落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自己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进去。两道灵力撞在一起,在半空凝成朵燃烧的红莲,红莲的花瓣边缘泛着黑,是魔气与灵力交织的颜色,却比纯粹的金光更烈,更张扬。“不公?这六界从来就没公平过!”他的声音带着嘶吼,镇魂鼎在头顶疯狂旋转,“但我们偏要在这不公里,活出点人样来!”
红莲火落在骨爪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那些怨气里的脸开始扭曲,却在火光中渐渐平静,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司落叶看着重楼年轻时的幻影在火光中落泪,突然明白万魔窟的积怨从来不是恨,是重楼没说出口的忏悔,是红衣藏在眼底的心疼,是所有爱而不得、求而不得的执念。
“重楼这傻子。”司落叶的眼眶发热,“他以为把自己关在万魔窟就能赎罪,却不知道真正的赎罪,是带着愧疚活下去,把欠的都还回来。”
宋清玉的吻突然落在他的唇角,带着硫磺味的风被隔绝在外,…………。“就像我们。”他的指尖划过司落叶小腿上的血痕,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对方体内,“梁朝的债,民国的憾,昆仑的险,我们不是都在一点点还,一点点补吗?”
骨爪在红莲火中化为灰烬,裂缝渐渐合拢。司落叶望着宋清玉被汗水浸湿的鬓发,发丝粘在颈侧,被红莲火映成诡异的红,衬得眼角的朱砂痣像滴凝固的血。他突然拽着对方往魔核所在的洞xue跑,锦袍的下摆扫过黑石,留下串火星。
洞xue里比外面更热,岩壁上渗着暗红色的液体,像凝固的血。魔核悬在洞xue中央,是颗跳动的心脏,表面布满了血管状的纹路,每跳动一下,整个洞xue就震颤一次,带着股摄人心魄的力。重楼和红衣就站在魔核前,黑袍与红衣交叠,像株在烈火中绽放的并蒂莲。
“你们来了。”重楼的声音比上次在魔界沙哑了许多,黑袍上沾着的血迹早已发黑,“这颗魔核,是我和红衣的命门。”他看向司落叶和宋清玉交握的手,眼底闪过丝复杂的情绪,“要毁了它,得用你们的同心契做引,把彼此的灵力和魔气融为一体。”
红衣握住重楼的手,指尖的灵力与他的魔气交织,在两人之间凝成朵黑色的玫瑰。“但这很危险。”她的声音带着担忧,“同心契会因此受损,你们可能会失去部分记忆,甚至……再也认不出彼此。”
司落叶突然笑了,笑声在洞xue里回荡,带着股不管不顾的疯。“失去记忆又怎样?”他举起与宋清玉交握的手,同心契的红痕在魔核的红光下亮得惊人,“就算忘了所有,这颗心总还记得该往哪跳,这双手总还记得该抓着谁。”
宋清玉拉住他的手腕,……………………他的舌尖撬开司落叶的牙关,将自己的灵力与对方的灵力放在一起,两道力量融合在一起,重楼和红衣默契地后退,看着他们在魔核前交吻,像两团在烈火中相拥的火焰,明知会灼伤彼此,却还是扑得义无反顾。
“准备好了吗?”分开时宋清玉的声音哑得厉害,指腹摩挲着司落叶被水润的唇。
司落叶点头,反手抓住他的剑穗,将人往魔核的方向带。“来吧。”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眼底的光芒比魔核更亮,“让这劳什子积怨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不死不休。”
两人的掌心相贴,同心契的红痕瞬间暴涨,将两道灵力拧成股绳,狠狠砸向魔核。魔核发出刺耳的尖叫,表面的血管状纹路开始破裂,暗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溅在两人身上,竟像岩浆般滚烫。司落叶的锦袍被烫出无数破洞,宋清玉的月白长衫也被染成暗红,却谁都没松手,只是将彼此的手抓得更紧些
记忆碎片在魔核的红光中飞舞——梁朝的桃花灯,民国的碎瓷片,昆仑的忘忧草,忘川的莲灯,极北的红莲,南荒的古木……所有的画面都在眼前闪过,带着疼,带着暖,带着彼此从未说出口的牵挂。司落叶看见宋清玉在天牢外徘徊的身影,看见他在码头挨枪子的瞬间,看见他在昆仑寒潭为护自己而魂魄碎裂的模样,心脏像被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宋清玉!”他嘶吼出声,灵力骤然爆发。
“司落叶!”宋清玉的声音同时响起,两道灵力在魔核中心炸开,红莲火与魔气交织,形成个巨大的漩涡,将所有的积怨与记忆碎片都吸了进去。
洞xue开始剧烈摇晃,重楼和红衣合力撑起结界,护住他们两人。司落叶感觉自己的魂魄在被撕扯,那些珍贵的记忆像沙子般从指缝溜走,却在即将消失的瞬间,被宋清玉的灵力紧紧包裹住。他看见对方的眼底映着自己的脸,里面没有恐惧,只有决绝的温柔,像在说“别怕,有我”。
不知过了多久,魔核的红光渐渐熄灭,只剩下颗灰白色的石头,轻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洞xue停止了摇晃,空气中的硫磺味散去,竟飘来淡淡的桃花香。司落叶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感觉脑子里空空的,却在看到宋清玉的瞬间,心脏猛地一跳。
“你是谁?”他下意识地问出口,话音刚落就后悔了。
宋清玉笑了,眼角的朱砂痣亮得惊人。他走过来,在司落叶面前蹲下,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脸颊:“我是宋清玉。”他顿了顿,声音温柔得像春风,“是你的人。”
司落叶的眼眶突然发热。他不记得梁朝,不记得民国,不记得昆仑和忘川,却记得这双手的温度,记得这个笑容,记得心脏跳动的频率——这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从来不是记忆能锁住的。他抓住宋清玉的手,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不管你是谁,不许走。”
“不走。”宋清玉吻了吻他的眉心,“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走。”
重楼和红衣走过来,看着他们相握的手,眼底都带着释然的笑。“积怨散了。”重楼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万魔窟以后不会再有怨气了。”
红衣从袖中拿出个锦盒,里面装着两株并蒂莲,花瓣是半红半黑的,是灵力与魔气交织的颜色。“这是用魔核的残骸种出来的。”她将锦盒递给司落叶,“能滋养你们的同心契,也能帮你们找回失去的记忆。”
司落叶接过锦盒,指尖刚触到并蒂莲,就感觉脑子里涌入无数画面,那些丢失的记忆像潮水般回归,带着熟悉的疼与暖。他想起梁朝的上元节,两人在桃花树下偷偷喝桃花酿;想起民国的夜市,宋清玉替他挡开人群,买他最爱吃的糖画;想起极北冰原的雪屋,南荒草原的放纵……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得像昨天。
“都想起来了?”宋清玉的声音带着笑意。
司落叶点头,突然扑进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他不怕失去记忆,怕的是连这份怕都忘了,怕的是再也找不到这个人。宋清玉紧紧抱着他,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只受惊的小兽。
重楼看着他们,突然对红衣说:“我们也该回去了。”他的黑袍在风里飘动,却比之前柔和了许多,“桃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