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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堕落兰德”

“堕落兰德”

法氏集团总部的顶层,空气里永远漂浮着一种低温的、经过精密过滤的气息,混合着昂贵木材、皮革以及打印墨水的冷冽味道。这里是权力的心脏,每一秒都跳动着足以影响市场格局的决策,每一个脚步都放得很轻,每一句交谈都压得很低,生怕惊扰了那间最大办公室里至高无上的存在。

然而,最近这片肃穆的领域里,多了一抹格格不入的、鲜活的色彩。

新来的实习秘书,陈雯。

簪冰春是知道她的。法斯文从不对她隐瞒任何事,尤其是身边出现的新面孔,他汇报得比集团财报还仔细,恨不得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查清备案,以防万一。那天晚上,他一边慢条斯理地给她吹头发,暖风嗡嗡作响,他低沉的声音混在里面:“人力资源部塞进来个实习生,顶楼行政岗,叫陈雯。背景干净,a大经管刚毕业,成绩还行。”

吹风机的声音停了,他手指梳理着她半干的长发,像是随口一提,又像是严密报备。

簪冰春从镜子里看他:“小姑娘怎么样?”

他放下吹风机,拿起梳子,动作仔细得不像话。“就那样。有点愣,胆子小,见到我头都不敢擡,说话声音跟蚊子似的。”他语气平淡,带着一贯的评判漠然,“不过做事还算仔细,没出过错。”

这在他这里,已算是难得的正面评价。

后来有一次,簪冰春给他送落在家里的文件,在前台休息区稍坐了一会儿。正好看到那个叫陈雯的女孩抱着一大摞几乎要挡住她视线的文件,脚步匆匆地从复印室出来,差点撞到玻璃门。她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子,文件哗啦散了一地,女孩顿时涨红了脸,慌里慌张地蹲下去捡,马尾辫都散乱了几分,露出的一小节后颈白皙纤细,透着刚出校园的青涩和无措。

簪冰春下意识想上前帮忙,却被法斯文的首席助理林先生抢先一步,高效而冷静地帮她收拾好,并低声嘱咐了几句。女孩连连点头,耳朵都红透了,抱着文件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

那一刻,簪冰春心里软了一下。像看到一只误入钢铁丛林的小鹿,懵懂,惊慌,却又努力想做好一切。

晚上,她窝在法斯文怀里看纪录片,忽然想起白天那一幕,便仰头问他:“那个陈雯,今天没挨骂吧?”

法斯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她的头发,闻言动作一顿,低头看她,眼神里带着点探究:“怎么忽然问起她?”

“今天去公司,看见她好像差点摔一跤。”她轻声说,“怪可怜的。”

他哼笑一声,手指卷起她一缕发丝,绕在指间:“可怜?林助理帮了她。法氏不养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趁早回家。”话虽如此,他却并没有真正动怒的意思,显然那女孩的“无能”尚未触及他的底线。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什么,又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分走注意力的不悦,补充道:“你倒是关心她。”

簪冰春失笑,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口:“干嘛?连小女孩的醋都吃?”

“谁吃醋?”他矢口否认,却捉住她的手指放到唇边咬了一下,力度控制得极轻,更像是一种亲昵的惩罚,“只是觉得你关注别人太多。”他的世界里,她的目光理所应当只落在他一人身上。

但她似乎对那只“玻璃外的蝴蝶”产生了持续的兴趣。

她会在他回家后,给他脱下西装外套时,状似无意地问起:“陈雯今天还好吗?没再闯祸吧?”

他会一边松着领带,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还行。泡的咖啡比上次有进步,至少能喝了。”

又或者,在他处理邮件时,她端着一杯温牛奶过来,靠在他书桌边,问:“陈雯是哪里人呀?看着小小的。”

他从屏幕前擡起眼,目光先是在她脸上停留几秒,确认她真的只是好奇,才不太情愿地回忆:“好像是苏市一带?说话有点软。”顿了顿,又强调,“没你软。”

她笑起来,凑过去亲亲他的下巴:“法先生,你的比较很奇怪。”

他顺势搂住她的腰,将人带进怀里,下巴搁在她发顶,闷声道:“不准老是问她。”语气里是明晃晃的占有欲,哪怕对象是一个毫无威胁性的小实习生。

但下一次,她问起时,他还是会回答。

“陈雯转正了吗?”“快了。林助理觉得她还算踏实。”“她好像有点怕你。”“怕就对了。”他对此不以为意,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他对陈雯的所有认知,都来源于簪冰春的询问。他的目光只会为一个人停留,其他所有人都只是背景板上一抹模糊的影子,有用或无用,仅此而已。若非簪冰春提及,他甚至不会多花一秒去记住那个女孩的名字和样子。

直到有一天,簪冰春亲手烤了一些蔓越莓小饼干,装在一只漂亮的玻璃罐子里,让他带去公司。“给大家分一分吧,工作辛苦了。”她特意嘱咐,“也给陈雯一块,小姑娘好像总加班,容易饿。”

法斯文盯着那罐饼干,脸色沉得能滴水。“我的。”他吐出两个字,毫不犹豫地把罐子揽到自己面前,像是守护领地的巨龙。

“有很多呢!”她哭笑不得。“那也不行。”他异常固执,“你做的,只能我吃。”最后,那罐饼干一块也没分出去,全进了他的肚子,还因此闹得第二天胃有些不舒服,被簪冰春好一顿数落,他却一脸理直气壮的满足。

然而,关于陈雯的零星信息,还是通过这些日常的、单方面的“打听”,一点点在簪冰春心里拼凑起来:一个来自江南水乡、努力想在大城市立足、有点胆小却认真、泡咖啡技术逐渐进步、会被老板一个冷眼吓得不敢大声说话的可可爱爱的小女孩。

她像是一只被圈养在温暖奢华笼中的金丝雀,隔着坚固明亮的玻璃,好奇而善意地望着外面另一只偶然飞过的、更加脆弱惊慌的蝴蝶。那蝴蝶的存在,让她感到一种柔软的、母性般的怜惜。

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他的世界壁垒分明。他是玻璃的铸造者,他的目光穿透一切,却只专注地落在他的金丝雀身上。玻璃外的万千世界,包括那只偶尔扑扇着翅膀的蝴蝶,于他而言,不过是无关紧要的风吹草动。

只要他的鸟儿不飞走,并且只为他歌唱。

那是一场推不掉的商务晚宴,设在浦西一家极私密的会员制餐厅。包间极大,中式奢华,厚重的红木圆桌能坐下近二十人,却依旧显得空阔。空气里是顶级雪茄、陈年普洱和暗流涌动的利益交换混合的味道。

法斯文坐在主位,意兴阑珊。指尖一支未点燃的雪茄慢悠悠地转着,听着桌上几个供应商绞尽脑汁地奉承与试探,偶尔颔首,或抛出几个短促冰冷的字眼,便足以让对面的人神经紧绷或欣喜若狂。

陈雯作为随行秘书之一,坐在离他几个位置远的下方,负责记录一些要点。她紧张得手心冒汗,努力挺直背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专业可靠。这是她第一次跟法总出来应付这么重要的场合。

菜品一道道上来,精致得像艺术品,却透着商务宴请特有的疏离和程式化。清蒸东星斑、炭烤和牛、花雕醉膏蟹……觥筹交错间,话题始终围绕着合同、汇率、港口吞吐量。

服务员轻声询问最后是否需要主食或甜品。桌上的人大多表示够了。

轮到陈雯时,她看着那印制繁复的菜单,鬼使神差地,或许是紧张过度后的某种叛逆,又或许是想彰显一点与众不同的存在感,她小声对服务员说:“麻烦……要一份……蟹粉菜心。”

话一出口,桌上静了一瞬。

蟹粉菜心。在这桌动辄数千一位的奢华宴席里,这菜名朴素得近乎滑稽,甚至带着点……孩童式的口味。几位老总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些微诧异又了然的暧昧笑意,没说什么。

法斯文的目光终于从虚无的某点收回来,落在那道刚刚端上来的、冒着热气的、翠绿点缀着金黄蟹粉的菜心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周遭的气压似乎微微变了一下。

陈雯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以为自己闯了祸。

却见法斯文拿起公筷,竟亲自夹了一筷那鲜嫩欲滴的菜心,然后——自然然地放到了她面前的骨碟里。

“吃吧。”他声音不高,依旧没什么情绪,但在寂静的包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一刻,陈雯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血液猛地冲上头顶,脸颊滚烫。她几乎是受宠若惊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谢……谢谢法总。”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那根菜心,觉得鲜美无比,远超桌上任何一道珍馐。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一个荒谬又大胆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他记得!他记得我上次整理档案时随口提过喜欢吃清爽的蔬菜!他是不是……也注意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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