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三进科场(一)
朱明走到杨洋近前,向他作了一个揖,笑道:“这不是杨公子和承恩兄弟吗?真巧啊,想不到那日在王府分别之后,咱们又在这贡院见面了,呵呵!真是有缘啊有缘。”说罢笑吟吟看着杨洋。他身后的几个小弟也一起走了上来,恭恭敬敬地向杨洋和王承恩作揖行了礼。
咦!这家伙今日里怎么这么恭谨?难道那日元宵诗会上,被我给打服了?不过人家既然如此恭谨,自己也不好对人家不理不睬,毕竟多交一个朋友也是好的,说不准都考中了进士做了同年呢?杨洋于是把提得木盒放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向朱明等人回了礼,而王承恩显然与这些人过节较深,只是冷着脸略拱了拱手,便把头转向它处。恰在这时,吴致远和宋雨泽等几个顺天府的举子走了进来,王承恩便自顾自的走过去与几人攀话。
看王承恩去了,朱明面露钦佩之色,向杨洋说道:“那日在元宵诗会上,杨公子所说的那句‘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的话,真是精辟,叫朱某受益非浅啊!朱某受教了,以后还请杨公子多多指点迷津才是。”
杨洋笑道:“在下其实也没有什么本事,虽有那么点小聪明,实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哪比得朱公子你这样的解元公?文采出众、儒雅风流?该请教的应该是我才是。”
朱明哈哈笑道:“杨公子过谦了,你就不必再谦虚了。主考官大人马上就要点卯了,外面天气凉,咱们还是到大厅里面去等吧。”
杨洋自地上提起装食物和笔墨的木盒,随同朱明等人一块儿进入了大厅。厅内谢迁已然在大堂之上端坐了,在他身旁还坐着其它的四位考官。众举子一个个在底下恭然肃立,又等了有半个时辰左右,举子们差不多都到齐了,贡院门也上了锁。谢迁便开始点卯,众举子一个个上前应卯。轮到杨洋时,杨洋上前恭恭敬敬地向谢迁施了一个礼,谢迁看了他一眼,一副很不待见的神情,冷冷的说道:“下去罢。”接着便又点其它的举子的名字。点了完卯,谢即疾言正色的向各位举子训话,照例是一套官样文章,偏偏这个谢迁口才极好,交待了考试时的注意事项,他便又讲起了什么忠君爱国的大道理来,这一讲起来便没完没了,说了有半个时辰,还不停歇,听得底下的众举子都烦透了,偏偏还得装做一副恭听的样子。
杨洋站前排听谢迁讲着,脑子里不觉回想起当日给谢迁拜年的情景来,那日在谢府,这个谢迁对自己又是好一顿折辱,当场给了自己一个不好看,出了厅堂门,还被谢小姐的弟弟给截住,差点挨了一顿狠打。仔细回想起来,遇到这个谢迁就没有过好事,咱咋就这么倒霉,总能碰到这个又臭又硬的酸儒呢?尤其可恨的是,这家伙拿了咱送的三千贯礼钱,可是在厅堂之上,竟连口茶水都没让自己喝,真是岂有此理?那可是三千贯钱啊!是咱没日没夜辛辛苦苦挣来的,他不办事就退还给咱,可他却揣腰包了,真是毫无职业道德,太心黑了,这世上咋还有这种人?杨洋越想越气,不觉双眼睁圆了,紧紧盯住谢迁不放。
谢迁正讲到兴头上,忽然瞥眼间,看见站在前排的杨洋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看,起先他还没在意,可是过了许久,依然如此。留心看去,只见杨洋眼神里有一种蔑视,有一种愤恨,还有一种看不起,瞧的他浑身不自在起来,竟有一种前言不搭后语,语无伦次的感觉,不由得恼羞成怒,向杨洋斥道:“杨举人你老盯着我干什么?”
杨洋躬身答道:“启禀座师大人,学生正在用心听您讲话呢。”
谢迁看了他一会儿,冷声道:“以后我讲话时,不许拿眼睛看我。”
杨洋躬身答道:“遵命。”说罢,扭脸看向别处。心里却在大骂:“你当你是美女,讲话吸引人看么,不让我看,老子就不看,还不如欣赏欣赏外面的风景好呢。”
谢迁又讲了一会儿,总觉得前排杨洋扭头看着别处,心里隔应的慌,语句也无从组织,又气道:“杨洋,你看哪呢?怎么不用心听讲?”
杨洋委屈的说道:“座师方才不是不让弟子拿眼睛看您吗?现在却又说弟子不专心听讲,弟子究竟该看您还是该不看您呢?”
厅内几个举子闻言,不由得捂嘴轻声笑了出来。谢迁半张着嘴呆呆地看了杨洋一会儿,摆了一摆手,宣布散会。
众位举子都长出了一口气,方才听他讲了近一个时辰,两条腿都站麻了。一众举子随即在众衙役的接引下,走进了科考场地,分别去寻找自己的考棚。
杨洋提了自己的小木箱,找着了自己的考棚,抬眼一看,顿时心情一片黯然,十几丈长的考筒,每个差不多有七八十个号舍,号舍的大小和现在的交警岗亭差不多,人走进去,脑袋都碰到了顶棚,顶棚、屋角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两旁砌的是不甚齐整的砖墙,连石灰泥都没抹,深刻怀疑踹一脚,这个号舍便会塌掉。
杨洋看了一番,叹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抹布来,先把木板上的灰拭干净了,接着便拿出烧饭的小炉子,烧起水来。烧了一会儿,想起三位夫人为自己准备的美食来,不觉心头一阵温馨,脸上展现出笑容来。伸手取过木盒来,揭开装饭的盖子,向里头一瞅,不觉一阵眼花,里面竟然空空如也。咦!奇怪,我的饭呢?我的食物呢?杨洋还当是自己眼睛出现幻觉了,忙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又睁开双眼仔细一看,里面还是一物也无。不觉身上出了一冷汗,惊得呆了。
靠!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的饭呢?难道三位夫人给自己准备了饭菜忘记放进去了?想到这,他马上摇了摇头否决了自己这一想法,三位夫人可是很心细的,特别是余香柔至少检查了五遍木盒,怎么会忘记了把吃的食物放进去?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趁自己不注意,把自己饭盒里的食物都拿走了。哎呀!这是哪个缺德鬼做的呢?想起自己进贡院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就是与朱明搭讪时,把小木箱放在地上过,难道就是那个时候被人下得手脚?杨洋仔细想来,也唯有此可能,立时把个朱明恨得牙痒痒起来。在考棚前呆了半晌,一摸袖子,想起张妙玉送他的一小罐茶叶来,当下苦笑了一声,心道:“幸亏还有这一罐茶叶相伴,不然自己这几日只能喝白开水了。”有心拿这罐茶叶同隔壁号舍里的举子换上两三个馒头吃,偏偏科举考试,极其严格,严令众举子不得交头接耳,还安排衙役来回巡查,一经发现,立即揪出来,撵出场外,杨洋只得咬了咬牙,忍下了这个念头。
开考后,杨洋坐在椅中,开始用心做题,幸亏有张妙玉的君山银针相伴,帮了杨洋的大忙,那醇香的茶水,沁人心脾,确实有提神醒脑的作用,使杨洋的头脑一片空明,灵感纷致沓来,几篇八股文章做的犹如花团锦簇,十分精彩。期间他尽量减少活动,只是喝着茶水,越喝肚子却是越饿,第一日,杨洋还可忍耐,到第二日时,杨洋已然饥饿难耐,看到别的举子做饭吃时,眼睛里都欲冒出火来,恨不得扑过去,抢一口饭来吃。到了晚间做晚饭时,杨洋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别人锅里的食物,一口一口的往肚子里咽着口水,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有拼命上前抢一块馒头来吃的冲动。
在他隔壁的是一位来自四川的举子,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轻轻地冲他笑了一笑,没有说话。吃饭时,却趁监考的衙役不注意,一甩袖子将一个大白面馍馍滚到了杨洋脚下,杨洋忙一把拣了起来,塞进了嘴里,几口便吃下了肚,吃罢,感激地向那位四川的举子笑了笑。恰好监考的衙役走了过来,忙又正襟坐好。这一日又勉强过了。到了第三日,杨洋已然有饿的全身无力,狠命勒紧了裤带,认真做罢了的题目,瞅着允许出场了,便交了卷子,一溜烟的跑了出来。
出了场,先奔到街旁的小饭店吃了一大碗面充饥,因王承恩还没有出场,便一步三摇得向家里走去。进了院门,见余香柔和白莲圣姑、李湘云三人正兴奋地安排车马,说是要去贡院门口接他。看见他提前回来,不觉大吃一惊,忙问他怎么回事?杨洋于是便一脸苦笑着,把在科场发生的事讲了一遍。余香柔听罢,气的直跳脚,大骂不止。白莲圣姑和李湘云则怒容满面,白莲圣姑执了双刀,李湘云拔出了佩剑,声称要赶到贡院门口守着,去找朱明算账。
杨洋忙一把将她俩人拦下,笑道:“我的俩位姑奶奶,你们要干什么去?如今正是科举大比之年,朝廷对各位举子的安全看得极重,况且贡院门口还有军士守着呢,你们这一去不是闯祸去吗?”
白莲圣姑怒道:“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便宜他了。”
杨洋狠声说道:“哪能便宜了他,这仇我是一定会报的,夫人先忍耐几日,待考完了科举,我再找他算账也不迟。”
白莲圣姑和李湘云方才罢了,正说时,张妙玉迈步走了过来,看见杨洋,面现惊诧之色,杨洋还当她是关心自己,忙她大大夸奖了一番,说多亏了她的君山银针帮忙,要不然这首场考试,定不会做的如此之好,张妙玉呆了一呆,脸上也笑了出来,只是神情颇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