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第190章
这简直是个恐怖故事。
张小鲤毛骨悚然,道:“他一夜未走,便是吃了包子,知道这是自己那个本该死了的师兄的手笔……所以在外蹲守?”
林承志点头:“是。那之后,钱叔就和我们分开躲着了,我还特意和其他车夫闲聊,说钱叔回当铺了,但吕尘估计是半点不会信的。”
张小鲤不解道:“我不明白,听我师父的语气,是怀念钱叔的,钱叔何必这样躲着他……他们之间有仇?”
林承志叹气:“正是因为没仇,甚至曾经是惺惺相惜的师兄弟,钱叔才更不愿见他——钱叔这人,执拗得很,他觉得自己既活着却没有来找皇上,那也算是背叛了皇上,更违背了铁侍卫‘忠心耿耿’的誓言,实在没脸见人。他宁愿这些人永远以为他死了才好。”
莫天觉颔首:“可以理解,铁侍卫是皇上最信任之人,钱叔此举,虽也是不得已,却毕竟不妥。外人或许不会谴责他,他自己恐怕却是无法过心中那关。”
林承志点点头,莫天觉突道:“钱叔的身份是个大的秘密,知白连此都不瞒着你,其他事,怎会对你隐瞒?”
林承志一怔,道:“这也不是没有瞒着我,是没瞒着我父亲,那时他生母疯癫,他又年纪尚小体弱多病,钱叔的事,不太好隐瞒。”
“不对啊。”张小鲤眉头一皱,盯着林承志,“按你的说法,林存善的生母是为你父亲所欺,诱哄着为妾并生下林存善,在得知你父亲早有家世后变得疯癫……可以说,林存善的生母,几乎可以算是林老爷生生逼疯再逼死的。”
身旁,莫天觉意外地看向张小鲤,他方才从林承志的话中多少能听出林存善幼年不幸,但没想到会是这般境地。
却听得张小鲤继续道:“就算钱叔再听话,也不至于在林存善生母都被逼死了的情况下,还继续在你们家当忠仆吧?哪怕是为了林存善,也该把你们一家给灭口了,让他好侵吞林家所有财产,并为林存善生母复仇啊。”
林承志大概没料到本是聊钱叔,却越聊越偏,竟聊到了林存善的生母上去,他不知不觉鼻尖沁出一点汗,张小鲤眯起眼,危险地说:“其实当初我听你说的时候就有几分怀疑,以他那性格,竟留你们父子活下来,但我只当他是要利用你们所以没寻仇。如今看来,根本是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撒谎?”
张小鲤说着,竟当真不知从何处抽出匕首要往林承志心口丢,林承志吓了一跳,惊呼道:“别别,钱叔的事我真没撒谎!我……我是之前撒了谎,林存善的生母不是被我爸逼疯的!”
张小鲤没有回答,仍死死盯着林承志,手里的匕首像是随时要飞出去一样,林承志战战兢兢道:“林存善的生母那时流离失所,钱叔也重伤未愈,若非我父亲收留,她恐怕会死得更早、更惨。她的疯病本就时好时坏,不是我父亲逼疯的,相反,我父亲待她颇为不错。她后来诞下孩子,也好过一段时日。我和我娘欺负他们母子,倒、倒确有其事,钱叔是看在我父亲的面上,没有追究。”
“收留……”张小鲤眉头紧锁,“你父亲不过是贪图林存善生母美貌,说得倒是好听!”
林承志哪敢反驳,莫天觉突道:“你为何要在这种小细节上撒谎?当初你大可以告诉小鲤实情,为何反而要污蔑自己的父亲?”
张小鲤回神,道:“对啊,你为何要在这种事上撒谎?!”
林承志道:“还不是那时,我说着说着,见张大人眼神要杀了我似得,想着还是把父亲揪出来,能分担些恶行,让他看起来才是罪魁祸首……毕竟他远在柳县,张大人也寻不着他,总好过,我当场被打吧。”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啊!”张小鲤简直无语。
莫天觉微微蹙眉,没有再深问,只道:“你接着说钱叔之事。”
“哦,哦。”林承志好像巴不得似得,只要不继续聊方才林存善的童年就行,“后头我就没怎么见过钱叔了,直到四月初一,解救蕊娘的事虽交给了你师父,但你也知道,少爷一向多疑……呃,缜密,所以,还是派钱叔悄悄跟着了,并要求他一定要在申时末之前回来,可钱叔始终没来。而这只有一种可能——钱叔出事了。”
张小鲤闻言,眉头一跳。
林承志道:“所以上回,我也没撒谎,那天惊鹊门里,确实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没发生,才是最大的问题。少爷知有危险,正好池大人来了,便请求池大人帮忙……”
钱叔为何失踪,和吕尘有关系吗?吕尘这样苦苦追寻林存善,几乎要他的性命,难道也只是因为钱叔?可他和钱叔的恩怨,牵扯林存善干什么?!甚至看样子,还牵扯到了她的阿姐……
张小鲤一个头两个大,恨恨地锤了锤自己的脑门,道:“烦死了,那天晚上我就不该让师父去找林存善送信,若他没去,没发现钱叔……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你何必这样怪自己?”莫天觉不赞同地道,“这其中巧之又巧,玄之又玄,谨慎如钱老、聪颖如知白都没能料到,你对这些前尘往事毫不知情,如何能料到?”
张小鲤颇有些咬牙切齿:“他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他在何处?!”
莫天觉分析道:“如果池东清告知你林存善的下落,你能忍住不去找他吗?可你或许始终被监视,而且你发现不了,那监视你的人,甚至可能是吕尘自己。你和池东清交恶,吕尘不会不知,你突然去池东清府上的话,吕尘一定会意识到不对。”
张小鲤蹙眉思索片刻,倒也接受了这个说法,道:“那今日……”
莫天觉道:“今早所有可能有关联的人都去了宫内,知白大约是窥得机会离开了,故而特意说‘勿寻’。”
“他会去哪里?他能去哪里?”张小鲤咬唇。
一旁的林承志突道:“我猜……是去找钱叔?”
张小鲤转头看向林承志,林承志小心地道:“只是猜测啊,因为无论是蕊娘还是吕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解答的,恐怕都只有钱叔。如今钱叔生死未卜,少爷一定十分担心。”
莫天觉想了想,道:“我应当去见一见池东清,或许能问出多一点东西。”
张小鲤赞同地说:“现在池东清也被卷入了三殿下一案,虽证明了三殿下看的信和他无关,但你身为惊鹊门少卿,亲自再找池东清问话,是十分合理的。”
莫天觉点点头:“方才我去了一趟三殿下府中,书房内的确找到了一抔灰烬,应是昨日下午三殿下烧的。”
莫天觉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纸条也放在一旁的蜡烛上烧了,属于林存善的字迹,很快被吞没。
张小鲤立刻明白过来:“那里头的东西,才是真正让三殿下派出去找孙产婆的东西……比如,一个地址?那池东清手下的那个送信之人呢?找到没有?”
“没有,似乎昨日送完信便离开长安了。”莫天觉眉头微蹙,“不过,我现在十分怀疑,那送信之人究竟是后来潜入池东清家、或被收买的,还是……从一开始,就是林存善安排的?”
张小鲤冷笑一声,看向牢房内的林承志:“问你呢!”
林承志欲哭无泪,道:“我只是因为是林家人,算是少爷的兄长,所以知道一些事。但其实更多事,少爷是不会同我说的,他说我不算多聪明的人,知道的越多,对我自己越不好。”
张小鲤撇撇嘴,道:“我觉得是后者。其实我一开始就有所怀疑,林存善让池东清写那封狗屁不通的信,目的就是遮掩真正要给二皇子传递的消息,至于什么信封上的口子,无非是他提前留了一手后路。”
“我也倾向于此。”莫天觉赞同地点头,“知白用池东清的信为掩护,给三殿下送去了一个地址和孙产婆的姓名。那显然也是三殿下所求的,于是三殿下派鹰卫去搜寻孙产婆。在找后,三殿下决定带你一同面圣,请求解除婚约——这么一梳理,其实十分简单明了。我想,无论知白做了什么,写了什么,原本的目的,应该只有一个——让三殿下和你解除婚约,之后若顺利,你们婚约可以解除,而三殿下一定会瞒住这封信的事,他的手下更不会多嘴。”
张小鲤一愣,旁边的林承志似懂非懂,但还是立刻接嘴道:“是是是,肯定是这样,我虽不清楚少爷计划,但知他呕心沥血,只为让张大人自由。”
没人理会林承志,莫天觉看着张小鲤,认真地说:“只是连他都没料到,三殿下会死在面圣之前,这是一个莫大的变数……饶是如此,知白还是怕出岔子,送信之事被暴露,所以提前为池东清留了个后招,免得他彻底被卷入。”
说完,莫天觉长处一口气,有些感慨:“知白之计深虑远,实在令人佩服。”
张小鲤喃喃:“的确,这么一番梳理下来,本就是个很简单的事——林存善眼见我阿姐失踪,我无法带阿姐离京,他自己又被困池东清府上,所以只能另寻他法。而这办法,就是让三皇子主动退婚。”
可三皇子也死了。
张小鲤苦笑了一下,说:“你说他计深虑远不假,可倒霉也是真的,本想劫走我阿姐,我阿姐却失踪了;想让我师父帮忙,差点把钱叔搭进去;想利用三皇子,三皇子却死了……也可能,是我太扫把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