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抗
对抗
“累死我了。”吃完饭后没什么事了,段雨棠回到宿舍打电话和好友舒婉抱怨,“我的那个导师天天折磨我,把我当驴使唤呢。”
舒婉是段雨棠的初中同学,舒婉毕业后就转学到别的城市读书了,但是这么多年她们一直有联系——后来,舒婉考到了茗都大学,段雨棠考到了昌江大学,她们的距离便又近了些。
“忍忍吧,”舒婉在那头听起来是刚洗完衣服,“你不记得吗。”
当然记得。
她指的是她们的小学班主任郑玥。郑玥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在价值观还没有成熟的年纪他们总是受到郑玥言语上的打压和羞辱,他们一度变的自卑。
“那个时候,她说我们的家庭没钱没权,我们又是多么地差劲儿,”舒婉回到自己的床铺,心情也是说不出的复杂,“我一度以为自己的人生要完蛋了,但是现在挺好的啊。”
“我读了一所不错的大学,现在看来,至少超过了百分之八十的人吧。”
“是啊——”段雨棠靠在床边,拨弄着刚刚从柜子里拿出来的微醺的易拉罐扣环,“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就觉得郑玥说的都是对的,自卑了好久。”
无论是段雨棠还是舒婉,她们的家庭环境都很普通。段雨棠现在家境算得上殷实,但也是高中后家里赚了点小钱日子才富裕起来,初中时段雨棠家里没什么钱,常常被郑玥内涵嘲讽。
她们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郑玥了,只听说她好像辞职了。段雨棠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庆幸,至少,不会再有学生在价值观还未成熟的年纪,受到她言语的欺压了。
“但是徐韵和郑玥又有些不一样,”段雨棠皱眉思考,“她好像……”
段雨棠思索了一会儿,还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总之很奇怪:“哎呀,我也说不清楚——就是她对男生还挺正常的,对女生就很苛刻。”
“你傻呀!”舒婉突然提高音调,“这是媚男。”
媚男?
“啊?”
段雨棠愣了一下,这个时候“媚男”这个词还不是很盛行,但是舒婉学的是网络与新媒体,对网络用语更加了解。
“很多女性骨子里就有这种对女生的偏见,”舒婉解释,“她们把所有男性都当作择偶对象,把所有女性都当成情敌。”
“尤其是那些比自己年轻漂亮的女生,她们会利用一切权利和手段去为难她们,和她们雌竞。”
这样的人,怎么配当老师。
“舒婉,”段雨棠沉默良久终于发声,“你说,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你不会想凭自己去和徐韵对抗吧?”舒婉有些震惊,“别想了,说白了你就是个学生,在这里实习半年就走了,算了别管了。”
“但是我在这里半年,那些学生要在这里被她带到高三啊。”段雨棠有些义愤填膺,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语气再次低落,“而且这种老师,还会在这里带很多很多届学生……”
段雨棠觉得被郑玥教书的那三年是人生中最灰暗的三年,所以她最了解高二十二班的学生身处于怎样的火海中。
挂断了电话,段雨棠把刚刚那罐葡萄味微醺一饮而尽。微醺虽然是含酒精饮料,但是度数还没米酒高,也没有啤酒的苦味,段雨棠就这样带着些许酒精睡了过去。
另一边,江今熠走到房间外的阳台抽烟,回想着刚刚女孩看他抽烟时的神色:平静,没有丝毫情绪,她眼眸柔和如春水,让人觉得无论是怎么样的人、怎么样的事都能被包容,还带着一丝悲悯,好像他的行为都在她意料之中,甚至是——感同身受。
江今熠吐了一口白烟出来,掐灭了还剩半根的烟头,扔进垃圾桶,去厕所漱口。
天上明月皎皎,偶有树上的知了或草丛里的蟋蟀鸣叫,伴着风声。有人带着酒精入睡,有人靠香烟缓解疲惫。烟瘾随风飘散,酒劲也在月落日升时褪去,他们还有继续前行。
“总之,写作文最重要的就是审题,它就像衣服的衣领,你把领子抓好了,剩下的就水到渠成了。”
“华丽的词藻只是锦上添花,不能盲目堆砌。”
隔天下午七八节是语文课,段雨棠在讲台上给他们分享写作心得,江海平还把她写的作文投影到黑板上让他们学习。
“我的分享就到这里了,谢谢。”段雨棠微微鞠了一躬,走下台去。
台下掌声雷动。
段雨棠走到门边转身又向江海平鞠了一躬以示谦虚,江海平微笑着向段雨棠点头表达感谢,走向讲台对段雨棠的分享进行点评。
“感谢咱们段老师的分享,她讲的可以说是一针见血,一篇好的作文,文笔固然重要,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审题……”
少年还是一样站在教室外,和上次不一样的是,他不是下课铃响了才来,而是从段雨棠上台分享写作心得的时候就在了。
今天起了秋风,天气转凉了,他穿着一件藏蓝色防风外套和黑色工装裤,一米八五的个子杵在那儿还是非常惹眼的,时不时就有学偷偷生往外看。
江今熠站在教室外听她分享经验,女孩扎着马尾,一双杏眼清纯干净,穿着一件白色娃娃领衬衫和浅色牛仔裤,有些学生气,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女孩的侧脸,自信明媚。
他不禁回想起高三那年的事。
那时是高三刚开学,张敏叫他和段雨棠去办公室,他们两个并排走向办公室,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这样,刚刚进入高三,同学们需要鼓舞士气,我想让你们两个组织一个班会,鼓励同学们学习,同时也是让他们舒缓一下压力,未来一年让他们毫无顾忌地学习。”
女孩似乎松了口气,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后在庆幸没被发现。
“班会你打算怎么弄啊?”走出办公室,女孩问他。
那时的她也是扎着马尾辫,穿着一身黑白色校服,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看着他。
“张敏刚刚找你们干嘛呀?”他们两人刚回座位坐下,余希希就连忙凑过去问。
段雨棠看余希希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不禁想逗一逗她:“张敏问你上节课是不是跟江今熠讲话了。”
段雨棠和余希希是同桌,江今熠坐段雨棠前面,上节化学课余希希偷偷跟江今熠讲了半天的话,虽然江今熠没太搭理她,只是半侧身子回答她的问题。
“啊——”余希希还当真了,紧皱眉头,有些慌张,但是又转念一想觉得不对,“不对啊,既然是我和他讲话,为什么叫你去办公室啊?”
段雨棠胡说八道的功夫乃是一绝,脸不红心不跳地乱扯,还说的有鼻子有眼:“她觉得让你们两个一起去肯定会串供,就问我了呗。”
江今熠看着女孩在那边胡扯觉得好笑,没戳穿她,但是余希希居然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