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朕要下江南!(第五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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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的东暖阁。
崇祯皇帝坐在御榻上,身子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魏忠贤和徐应元一左一右,垂手侍立在他身后阴影里,像两尊泥塑。
下面,大明的核心人物几乎都到齐了。首辅黄立极、次辅施凤来、兵部尚书王在晋、侍郎李邦华、礼部尚书钱谦益、大学士兼左都御史孙承宗、户部尚书毕自严、户部侍郎侯恂、衍圣公孔胤植,还有定国公徐允桢和秦王朱存枢。按文武分列两旁,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前几天校场上那山呼海啸的“万岁”声,好像还在梁间绕着,压得这些穿红紫袍子的重臣心头沉甸甸的。
崇祯的目光慢慢扫过众人,最后停在秦王朱存枢脸上,开口打破了沉寂,声音带着点难得的温和:
“秦王,诸位宗亲,有心了。”
秦王朱存枢一个激灵,赶紧出列,躬身到底,双手高高捧起一份奏折:
“陛下……臣等……臣等在京宗室,感念天恩浩荡,见朝廷时艰,心如油煎……特联名恭进捐输银,一……一百万两!助饷赈灾,略尽绵薄……伏乞陛下钦纳!”
他话说得磕巴,额头渗出汗。这一百万两,可是他们几十个亲王郡王凑出来的.他是带头的,一个人就出了十万两,肉疼啊!
徐应元小步上前,接过奏折,呈到御前。
崇祯没打开看,只是轻轻拍了拍那本子,叹口气:“国难当头,还是自家人靠得住。到底是太祖高皇帝的血脉,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他话虽怎么说,但心里其实并不满意.才一百万两,他们对大明的忠,对祖宗的孝,还是有点少啊!
不过,崇祯也不打算发难,只要这伙人把银子踏踏实实存进皇庄、秦晋源、鲁圣丰,同时在京西置业,在天津投资,那他们就是“小央行”信用体系的组成部分。
秦王听了崇祯的话,心里那块大石头“咚”地落了一半,赶紧谢恩,退回班列。
首辅黄立极看准这个空档,立刻出列,神色凝重,语气急促:
“陛下!宗室忠悃,天日可表!然则,北地糜烂,灾民百万,九边饷匮,每日耗费如山!一百万两,不过杯水车薪!臣与部院诸公连日商议,唯有速下明旨,对南直隶、浙江、江西、湖广、福建、广东、广西、四川等八省,每亩加征赈灾银三分!或可暂解燃眉之急!”
他身后,孙承宗、侯恂等北方籍的官员,微微颔首。
暖阁里更静了。所有人都等着皇上点头。加派,是惯例,是眼下最直接的法子。
可御座上的崇祯,没说话。他慢慢端起手边的黄花梨保温杯,揭开盖子,轻轻吹了几口气儿,眼神低垂,看着那袅袅升起的热气。
沉默。
这沉默突如其来,让所有都感觉到了寒意。刚才因为秦王献银带来的一点缓和,瞬间荡然无存了。文官们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御座上向他们压来,压得他们心跳都快了。那可是校场上三万御前军带来的压力!
次辅施凤来(浙江)额头见汗,他觉得皇上是嫌少。他硬着头皮,往前蹭了半步,嗓子发干:
“陛下……若……若三分不足,或可……增至五分?务必使赈济不失,军饷无缺……”
“啪。”
崇祯把黄花梨保温杯放在桌上,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浑身一颤。
他抬起头,目光阴沉的像刀子,先刮过黄立极,又钉在施凤来脸上。
“加三分?加五分?”他声音不高,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黄口小儿也算得出来,这加派的名目,一层层下去,最后能落到谁头上?”
他嘴角扯起一丝冷笑:“还不是那些田无一垄、屋无片瓦的穷鬼身上!有意思吗?!”
冰点!
暖阁里的空气彻底冻住了。黄立极、施凤来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钱谦益心里一紧,既怕,又隐隐有一丝庆幸——还好刚才自己每跳出去找抽。
崇祯“霍”地站起身,走到墙上那幅巨大的大明舆图前,背对众人。
他的手抬起,手指划过北方的灾区,最后重重按在江南那片富庶的区域上。
“王爷们的庄子,朕的皇庄,从去年,可有一亩地不纳粮?”
“可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到底还有多少田地,不纳赋,不加征,甚至连鱼鳞册上都寻不见踪影?!”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沉痛和愤怒:“万历年间的张江陵(张居正),何等人物!一条鞭法,清丈天下,可最终呢?有些地方,他还是查不明白!动不了!”
他顿住,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张惊恐的脸,一字一顿,石破天惊:
“他查不明白,动不了……朕,要亲自去查!亲自去动!”
死寂!
绝对的死寂!所有大臣都张大了嘴,像是被雷劈中。皇帝要离开京师去查田查账?
短暂的死寂后,暖阁里像炸开了锅。
“陛下!不可!”黄立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万乘之君,岂可轻离京师?此非太平天子之事啊!若有闪失,国本动摇,臣等万死莫赎!”
孙承宗也须发皆张,伏地泣谏:“陛下!京师重地,系天下安危!九边、辽事,皆赖陛下坐镇!岂可远行?万万不可!”
王在晋还算冷静,但语气也急迫:“陛下,圣天子垂拱而治。清查田亩,自有有司办理,何须陛下亲涉险地?”
钱谦益心思急转,皇上要是带着兵下江南“查田”,江南世族乡绅还有好日子过?他赶紧出列:“陛下!南方湿瘴之地,水陆不安,圣体为重啊!且迁延日久,恐生变故!”
劝谏之声,此起彼伏。
崇祯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等声音稍歇,他抬了抬手。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紧张地看着他。
“轻离?”崇祯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什么叫轻离?我大明,难道只有北京一个京师吗?”
他的手指,重重地戳在舆图上“南京”两个字。
“太祖高皇帝定鼎金陵!成祖文皇帝迁都北京,留南京为陪都,制度俱全!南京,就不是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