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峰下
飞来峰下
抱朴观到飞来峰,一路上田地如砌,白鹭在水田里巡逻,脖子一伸一缩着找着小鱼儿,地里的草人一动不动坚守着岗位。
郁郁彼灵鹫,飘飘如飞凫。
层空累怪石,古木生其肤。
鹫岭郁岧峣,龙宫锁寂寥。
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
晋时,天竺的慧理禅师来杭州飞来峰下修建了灵鹫、灵隐二刹,现存的只有灵隐一寺,是吴越钱缪时重新整修出来的。
灵隐寺外沿路有许多小摊,供有香客的佩饰如星月菩提、凤眼菩提、沉香串、紫檀串,当然,还有各种吃食。古径幽深,一路古木参天,黧豆藤攀着大树,如禾雀似的小花在风中摇晃。林间传来了婉转的鸟鸣,只见一只小鸟儿,棕黄色的胸脯,淡蓝色的羽翼,在枝上睁着圆溜溜的小眼睛注视着行人。
“什么?你来月事了?那今天还是不要去庙里了。”
只听路边一妇人对一年轻女子说,“身上不干净,冲撞了佛主就不好了。”
那年轻女子点点头,随着那妇人走了。
琬繘不解,问稔荣,“谁说的月事来了就不能进庙里?这月事什么时候来是月神决定的,佛主干嘛多管闲事?”
稔荣浅浅道,“佛主没有说过!”
“真的?那她们刚才怎么说……”
“在佛主眼中众生平等,哪里分什么男女、贫富和高低!”
“众生平等?”
琬繘挠挠头,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众生不平等呢,你看,有人富得流油,有人穷困潦倒!有的位高权重,有的人微言轻。”
稔荣笑道,“众生平等不是说众生一样,而是作为独特的个体没有优劣高低之分,无论他在世间是皇帝还是乞丐,他们都有自己独特的人生经历,皇帝能享受的荣华富贵乞丐自然不能体会,可乞丐能体味的饥寒交迫皇帝也无缘体味!他们都从不同的角色拓宽和丰富了自己的感受。”
“那好人与坏人呢?他们也是平等的吗?”
“好人与坏人都有平等的变得更圆满的选择。”
琬繘单手罩着下颚,食指不自觉敲着脸颊,定定地看着稔荣。
“怎么了?”
琬繘微微一笑,“虽然不太明白,但觉得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稔荣怡然,“走吧!”
一进寺内,只觉得殿宇瑰丽、梵音清阙,僧从扫着门庭,无处不透露出静谧和谐,思古怀远之意。
一排排黄墙青瓦,一重重飞角屋檐,一座座宝塔石狮,一彤彤经幢宝幢、一缕缕香炉生烟、一颗颗古松危立,一矗矗崖石磊磊、一群群飞鸟清鸣……
罗汉松上新生出的罗汉果就像披着袈裟在盘坐参禅的小沙弥,据说它们长大后就像个大肚弥勒佛,而且有穿绿色袈裟的,有穿黄色的,还有穿红色和紫色的。
他们拾阶而上,雕栏木柱,陈旧了却好似越发灵验。走得越久就像隔世间更远,看那些清修之人,哪怕只是执帚扫扫门庭,也是另有一番禅意。生,若不用悟,闭上眼,惶惶也是寻常。
忽然,隐隐传来一阵幽香,琬繘停下脚步皱着鼻子使劲闻着,擡头望去,只见是一颗七叶轮生的大树,只见树上百朵白中略带微紫而蕊心金黄的小花攒成一簇簇塔状的花絮,像摇曳的烛台,又像矗立的宝塔!纤长的触须就像细细的柔荑,清风一掠,如白雪串串,回风一挽,又暗香盈盈。
“这花长得真奇怪!”
这时,刚好一个穿灰衣的小沙弥路过,琬繘拦着问道,“小师傅,这是什么树啊?”
“这是西栗树,它是我们的开山祖师慧理禅师从西域带回来的,因它的果实状如栗子,所以我们就叫它西栗树!”
小师傅走后,琬繘望着它,自言自语道,“我家也种了很多西域的树,怎么没见过这西栗树!”
她虽然是自言自语,却盯着稔荣,稔荣笑道,“佛主在菩提树下出生,在无忧树下悟道,在娑罗树下涅槃。所以菩提、无忧和娑罗是佛门三宝树,这西栗树就是娑罗树!他说的西域,其实是南面的天竺。”
“原来如此!”
琬繘又仰头望着它,望着望着仿佛它此刻多了圣光。
树木都是有灵性的,不论名贵与否。当它被外物伤害后,它知道吐出树脂疗伤。它知道往阳光的方向长,很多时候,我们是靠它们才知道了春秋冬夏。
远山影影绰绰,近处花塔微微颤颤,光影婆娑。香客络绎不绝,有的潜心祈求,带着相信而来带着相信回去,有的满腹试探,带着怀疑而来带着怀疑回去。
稔荣出了寺门往右边的山上走去。
“稔荣,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下天竺寺!”
这下天竺寺与灵隐寺只不过数里之遥,灵隐寺烟火缭绕,这里却冷冷清清。一路杂草丛生,几无路径,就连一旁的一丛紫茉莉,也蜷缩着睡觉呢。
他们一路往上,崖陡谷深,小径两旁都是浓密的丛林,走着走着,突然,一个东西噗通一声砸在头顶,琬繘吃痛,摸着头下意识擡头一看,却见一个猴子在树端正龇牙咧嘴冲着她坏笑。
“死猴子,你有种就下来!”
走在前方的稔荣停了下来,回头见她脸涨得通红,“稔荣,它打我!”
稔荣擡头看那猴子,眼里竟然露出温柔的神色,“它一只猕猴!”
“我管它什么猴,它是个坏猴!”
呲呲呲,那猴子好像听懂了她在说它坏话,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
“你没事吧!”
琬繘摸着自己的脑袋,望着四周,从地上捡起那个行凶暗器,那是一个毛茸茸硬邦邦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