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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下捉婿

榜下捉婿

今儿个汴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不在勾栏酒肆,却在皇榜粘贴之地。

举子们进京会试,二月初二初场,百花生日第二场,二月十五第三场。三场过后,会选龙虎吉日挂榜名。

贴皇榜的地方如今是围得水泄不通,有的人为了第一眼看到皇榜,大半夜就在城墙下蹲着了。其实,官家钦定皇榜后也会让相关官员通知地方官,所以有的学子殿试完后就直接回乡了,但大多数学子还是选择揭榜了以后再返乡,毕竟要尘埃落定才心安。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一匹高大的枣红马,它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我奇怪,于是就跟在它后面,进了一个破庙,突然,枣红马不见了,四下探望时却在地上捡到一本书,嘿,捡起来一看,那书上竟然贴着皇榜!”

“看来是好兆头啊!”

那人摇摇头,“生死未卜啊!”

读书人不易,凿壁偷光,头悬梁锥刺股,日夜苦读,等的就是金榜题名的那一日。毕竟,金榜题名后,能在端门望夜,锡庆院用宴,那将是人生何等的乐事。可皇榜未放之前,往往是食不下咽,但凡有风吹草动都心烦意乱,有时觉得自己定能高中,有时又觉得还有更有才华的人,有时又悔恨自己发挥得不好,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坐立不安。

“诶,你抱着一坛酒干嘛啊?”

“待会儿放榜了,如果榜上有名,那就喝酒庆贺,如果落榜,就醉死算了!”

“来了来了!”

随着一声惊呼,只见东方有一卫队过来,他们一个个英姿飒爽,步履整齐利落,前面几个身着官服,头戴幞头,红绣抹额。大家都屏住呼吸,刚才还喧闹如市,如今却出奇地鸦雀无声,好像能否光宗耀祖就在此一刻。谁不想蟾宫折桂,光耀门庭。

皇榜一贴,首先印入眼帘的是榜首的状元宋庠。

接下来,举子、贡生们有的春风得意,有的垂头丧气,痛哭流涕,很多人哭了,很多人笑了,很多人看人哭,很多人看人笑。

“中了,真是老天开眼,皇上开恩,菩萨保佑啊,终于中了!我终于中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双膝跪地仰天长叹!

“终于考上了!终于可以向喜娘求婚了!”一个学子双腿跳起来大嚷道。

老者见他还是个少年,一阵唏嘘不已,看着远方,想想这些年来走过的路,受过的白眼,和无数次的失落。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可是年华已逝,他当年在脑海中想象过的无数种及第的场景都不如现在来得真实,可这真实里,藏着一丝苦涩。

那少年仍是兴奋不已,“终于领略到当年孟郊那‘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妙处了。”

突然,人群中冲出几人,把那少年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个丝绸缠身,“苏官人,恭喜高中!我叫方人中,家财万贯不必说,还有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盼能和官人喜结连理,不知官人意下如何?”

少年被这么一问,懵了半晌。

“苏官人,我叫钱多,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我也有一个年方二八的小女待字闺中,官人可否到府上一叙?”他又笑道,“官人你看,我已经备好了三金,金训、金镯、金破坠……”

“钱多,他是我的女婿,你滚一边去。”

“他是我的,是我的。”

“你们不要争了,”有人出来调停,“中举的有两个苏官人,再说了,你们看啊,除了张官人、苏官人,还有王官人、周官人、沈官人、胡官人、孙官人、余官人、吕官人、高官人、刁官人、尹官人、毛官人、蔡官人、许官人、曾官人、费官人、黄官人,当然,宋官人你们就不要想了!”

其实,这榜下捉婿和榜下抢婿已经屡见不鲜,当年,范令孙荣登甲科,殿试上官家很是欣赏他,宰相王旦便当场要求把女儿嫁给他。至于京城其它的富室豪商,他们在选择女婿时就不如大官他们那么‘挑剔’了,他们对于女婿的人选一不问家世,二不问人品,三不问婚否,只要是考中了进士就是他们要的。

此时,刚才那个抱着酒坛子的学子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东倒西歪,口吐酒气,“今天的天不正嘛!”

“朋友,我这里的天倒是正得很啊!”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老泪众横,大概五十岁上下。

高中的往往是先知先觉,那些失意的却是后知后觉,“又没中,我再也不进京赶考了!”

“为什么呀?再过三年又是一条好汉!”

“我放弃,不是因为懦弱,而是我发现自己没那个本事!想这三十年来,我耕读不措,可就是屡试屡败!”他蹲下身来,“也许读书根本不适合我!”

“我也这么觉得,”旁边一年轻人兴奋道,“我上次在番外驿站看见一个人钉马掌,嘿,我一学就会!可读书这么多年,还是很头疼!看来我去钉马掌得了!”

他一边说服自己似的自言自语,“达官贵人都坐马车,应该可以谋生!”

大家指着他哈哈大笑,“得了吧,京城里的马路四通八达平坦宽阔,哪用钉什么马掌!只有那关外的马,每日走飞沙大漠,戈壁沼泽,才得钉马掌!”

“那我到关外去!”

“关外那么大,你打算到哪儿呀?契丹?吐蕃?党项?回鹘?”

“有脚有手艺还怕没地儿去!”

“你真的想好了?不登仕途,那跟小野村夫又有什么区别?”

“人贵在自知之明!”

一白发苍苍的老者突然出现在人群中,“不要总是认为你是了不起的,要干一番大事业,那是极少数人才有的幸运,有人有那般才华却无那般命。”

他看着人群,好似在说给众人听,又好似在说给某个人听,“但我看更多的人是没有文韬武略却还自命不凡!魏晋名士啸吟之风盛行,谢安有鼻疾不能啸吟,所以作洛生咏。哪条路不能走完一生?”

在场的谁会觉得自己胸无点墨,谁不是自命不凡,可总不能贬低自己吧。

“张启兄,你怎么没在榜上啊?”那叫张启的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旁边又围上来几人,“怎么回事?”

“他在解试中是第一名,会试中也是前十,我原本想他会中三甲的,不想却进士也没中!”

在大宋,读书人都要经过解试、会试和殿试等三试。解试第一名称解元,会试中第一名为会元,殿试第一名为状元。其实,所有参加会试的都是解试中的佼佼者,文章各有千秋,可并不是所有省解试的优秀考生都能顺利通过会试有幸参加皇帝亲自主考的殿试。殿试前吏部会对考生的身、言、书、判等进行会试,对考生进行一个大致的筛选,如果没能通过会试,便不能进宫参加殿试。

所谓身便指考生要体貌端正,最好是身形伟岸;言便指考生的言辞表达能力;书便是书法,先太祖太宗都是书法爱好者,所以这一项也尤其重要;至于判则是指考生的辩证能力。所以,一般如果在解试和会试都是第一名,登上过桂榜和杏榜,殿试过后肯定会上皇榜。

“张启,你也不是唯一时运不济的那个,那个柳三变才倒霉呢,原本官家都让他过了,可是看到他的名字又把他给刷下来了。”

“这为什么呀?”

“为什么?因为一首词呗!”

“一首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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