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柳忆柔只想着钟衡证明他爱她这一事实，却不知，让钟家来求娶她柳家女是多难的一件事。
他有继母在上，断不可能绕过他那继母独自来求娶忆柔，再一个，想要娶柳家嫡女进门作新妇，好歹得有像样的聘礼进门提亲吧？
可他那继母又怎么可能肯拿出钱来为他娶妻？
钟衡左思右想，干脆将事情彻底闹大。
于是乎钟家祠堂便上演了这样一出好戏。
堂堂一解元，未来钟家最有可能出人头地之人，哭喊着恳求祖先“给条活路”。
钟家族长也不是眼瞎之人，他们知钟衡未来说不定就能帮衬自家子孙一把，沾亲带着故，什么事都好说，好做些。
此时若是能帮他一把，便也就让他承了恩情，日后再要提起什么事，都好互相帮衬些。
因而众人都开始对钟衡的继母周氏，指指点点了起来。
有族人说她未尽主母的责任，苛待了钟衡，又私吞了钟衡父亲留下的资产，欺负一丧父小儿。
钟衡一边装委屈，一边心中计较，这些族人可真能演，这番话若是说得早些，何至于让他沦落至此。
那周氏才不理会这些，狂妄得很，叫嚷着，还说若是那钟家族老不满意，大可以休了她，看看世人是说她这养育了解元的母亲当的不称职，还是说钟衡才考上解元便想着再不尽孝道了。
钟衡闻言也不哭求了，族老无话可说，他们实在是想帮无法帮啊。
钟衡也清楚，他这个继母是个狠角，从小到大，没少受她的。
正欲换个态度恳谈时，钟衡的伯父钟修远捧着一份文书到了族人面前。
那文书上赫然写着钟衡父亲和钟修远两人分家时的资产明细。
钟修远将那文书递给钟衡看，钟衡也是明事的，看完后作出一副伤心欲绝的姿态。
“这上面的资产我可是一星半点儿都没见过。自古以来，大梁都是长子当家，我母亲虽然去的早，但也是我父亲明媒正娶进来的，可惜我福薄，不得父亲疼爱。我一嫡子，原以为家底薄弱，怜恤主母幸苦操持家业，能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就不错了……谁曾想父亲不是没留东西给我，而是有人被猪油蒙了心，铁了心私吞了去。”
钟修远一语点明了这件事的后果：“若是拿着这文书去那县衙里辩上一辩，怕是什么都清楚明白了。”
周氏看了看文书，咽了咽口水，眼珠子一转，又笑着给钟修远说道。
“那我总得给你两个侄女儿留些奁产吧？现在没几亩地没几百贯钱，都嫁不出去的。”
钟衡有苦难言，他看着钟修远，钟修远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即缓缓说道。
“女合得男之半，自古以来就是这个道理。你若是不服，可去县衙说一说，这侵占得来的财产不占理，县衙是个讲律法的地方，怕是弟妇有牢狱之忧，也无人敢娶我这两个可怜的侄女儿了。”
周氏的气势明显弱了些，又绕回了娶妻的事上：“说这么多，不明白的还以为我这个主母欺负了他。族老们也都知晓，我一个寡妇将三个孩子将养长大不容易，官人留下的资产只有十分之一了，不就是娶妻嘛，如今衡儿有了出息，谁家女郎不上赶着嫁？想来也是够的，也就不劳族老们费心此事了。”
钟衡自知能拿回这十分之一的一半已是极限了，也不再多说什么。
全场静默，唯有钟修远，一鸣惊人：“我们钟家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一个解元，复兴钟家的责任都在衡儿一人身上，作为伯父的，理应尽一份心。柳家家大业大，虽说看不上这些个聘礼，但总不能让我们钟家在北州丢尽了脸面。弟媳养育子女不容易，衡儿娶新妇的事，便由我这个伯父操办罢。”
不用出钱，周氏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她本就不想揽活，乐得将此事全权交予他，连推辞都没有，点头应允了。
钟衡对这个伯父甚是感激，儿时一粥一饭的接济，此时又是雪中送炭，心中自是记下了。
当钟修远带着媒人纳采提亲纳吉时，钟家人展现出的体面，让柳锦仪稍稍放心了些，而纳征过大礼时，柳锦仪才肯正眼看钟衡。
这聘礼在北州也不算差了，拿出去说也算是能讲出口的。
可柳锦仪不知，这些聘礼是钟衡拼尽家财，然后才凑出的“体面”。
礼过得很快，细节处不曾纠结，两家都是追求个表面上过得去就行。
看着两个孩子迫不及待的样子，柳锦仪也不再端着讲究排场了，在钟衡去王城赴考前，两人最终定在第二年的冬日亲迎过门。
到了送柳忆安和钟衡去王城赴考那日，柳忆柔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依依送别。
可与往常不同的是，他们再也不用偷摸着交往。
此时再看这两人时，柳锦仪的眼中多了几分欣喜。
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这是全天下女子最开心的事了吧。能看见自己的女儿如愿以偿，这便是天底下母亲最开心的事了。
柳忆安虽有些介怀，但想着以后忆柔的日子要仰仗他钟衡，便暗自决定一路上多照看他一些。
柳忆安抱别母亲后，又与忆柔、佑白、佑青道别。
他看向了站在他们身后的清霜，期待着她与他说几句话。
清霜望向了他，心中有无数个冲动的念头，可最终还是被什么东西摁下了。
她看着众人，看着他的母亲，他的妹妹，他的兄长，每一个人都是他成长的轨迹。
他从未孤独过，从未寂寞过，从未跌落过。
所以他不会理解，清霜的心中存在着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她敢在黑暗中与他相拥，却不敢在白日里敞开她的心思。
柳忆安见到她的不为所动，却还是笑得满心欢喜。
四目之间，脉脉含情，似将一切外物隔绝开来。
他们的眼中，天地间唯有两人尔。
路途颠簸，柳忆安先开始还是顾及着面子，闭着眼靠在车里养神，钟衡见他无意与自己说话解闷，也丝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