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姑娘，这便是您日后的住处了，主母说了，姑娘可以先歇够了，再去回话也不迟。”
作为服侍了端王妃几十年的老人，吴嬷嬷说话做事都很得体，既不亲切异常，又对清霜显露了足够的尊敬。
末了还体贴备至地留下了两个得力懂事的贴身女使。
清霜走进看了看院子的陈设，院子里的风景倒是极好的，青石铺地，干净整洁，两旁的池水波纹潋滟，别致而富有雅趣，一旁的树木郁郁葱葱。
拱月阁，众星拱月，可这样的院名，似乎与自己并不相符。
清霜抚着院子中的秋千，吴嬷嬷随即解释道：“娘娘特意打听过了，知您好酒爱荡秋千，便仿照着春熙巷宅子里的秋千打了一个，还在一旁置了一个小石墩，方便娘子放壶觞。”
“多谢娘娘了，烦请嬷嬷通报一声，我待会儿便去回话。”
还未到王妃居住的忆北院中，清霜见府宅里的仆人多是弓着腰低头静肃的样子，做起事来大多一丝不苟，一路上都未曾听闻仆人议论嬉闹之声，又想到那日那年幼的婢女看见吴嬷嬷也是屏声敛息的，看来宅子打理得十分有秩序。
柳锦柔所住的忆北院雅致秀气，南檐下的一株植物吸引了清霜。
她不禁靠过去想要看个究竟：那植物的根茎粗壮，叶片灰绿灰绿的，不似在王城能平常看到的花草。
“那是马蔺，在北州，那样的花随处可见，可它们好像不喜欢呆在这里，在我这院子里都没开过花。”
清霜顺着这个声音望去，见到了那张秀丽绝俗的脸，只是胭脂难掩面容的苍白。
她对她行了礼，却显得十分局促。
柳锦柔笑了笑，倒也没怪她。
“我虽是王妃，却不是在这王城中长大的，没这么多规矩。你住在拱月阁，若有什么不舒心的，尽管给吴嬷嬷说。”
她的声音也甚是温和。
“多谢……”
柳锦柔挽起了袖子，熟练地侍弄起花草来。
“我帮你，也是帮我自己，谢倒是不必。”
清霜忽而想到，她这么说也对，若她真以端王府的庶女身份出嫁了，指不定日后发生了什么事都要攀扯上端王府上下，确实不如少这一桩麻烦事。
“还是要多谢娘娘了，若无您的指点，我怕是还傻楞楞地在房里哭着等轿子来擡我呢。”
柳锦柔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忽而问道。
“你为何不肯嫁？虽说是当个妾，但一来靖王殿下不敢拿你怎样，怕是一张轿子擡进去，还得把你好好供起来；二来以你的出身，要想再嫁个这样的人家，怕是难了。”
清霜低下头去看那马蔺，笑道。
“有个人对我说卑贱与贫苦是这世上最残酷的事情，可对我来说，和这马蔺一样，待在院墙之中，才是最残忍的事情。”
柳锦柔叹了口气，爱怜似地抚过马蔺的花茎。
“你倒是个聪慧的孩子，竟生来就看得这般长远。”
清霜苦笑道：“说到底，我也只是无权无势，争不过也斗不起，更不敢赌命罢了。”
柳锦柔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是个耿直的，倒是我喜欢的性子。”
随即熟稔地拉过清霜的手，问道：“怪我不曾？”
清霜并不反感这个妇人，她的言行在清霜看来虽突兀，但却不是虚情假意。
见她不解，柳锦柔随即解释道：“你生于王府，却在春熙巷中长大，未得教养，是我这个主母的责任。只是容华将你藏得太好了些，若不是宫宴一事，我都不知你已经长成个大姑娘了。”
清霜想起宫宴上的事情，不禁羞红了脸，但又不知道王妃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和自己母亲究竟是何关系，便也没有解释，只顺着话说去：“我知晓自己身份……不堪，能有一碗饭吃就已然不错了，清霜未曾怨过。”
柳锦柔闻言皱了皱眉：“她是她，你是你，人俯仰一世不必因此而困顿于心，要活得洒脱些，畅心些才好。”
从未有人对清霜说过这样的话，倒是开解了她许多，心中的不安渐渐消逝，两人拉起家常来。
柳锦柔与自己生母年纪相仿，却还有些孩子心性，两人聊起来倒是有诸多的话说不完。
待到话题尽了，气氛渐冷，柳锦柔却一把拉过她冰凉的手试图捂暖和些：“你知道你的名字是谁取的吗？”
清霜笑着摇了摇头。
“你本叫宜双，我亲眼见你呱呱落地，那天可真冷啊……那时我就在想，你娘亲那么好看，你肯定也不差。如今看来，颜色正好。”
清霜从未得过什么长辈的夸奖，听到这样的话，心头一暖，可一想到自己的母亲，眼中的光又寂灭了。
“主……主母……我阿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锦柔目光柔和渺远，像是陷入了回忆中。
“我还记得她刚入府时，受人欺负，无人可依，我一个主母也只能在场面上帮帮她，可这端王府哪是这么容易呆的？多的是居心叵测的人行暗箭中人之事。”
她的眼中似乎有些哀伤，哽咽着继续说了下去。
“……那时我刚失了我的孩子，在这端王府我本就不受王爷的宠爱，侧室侍妾们察言观色的本事倒不错，惯会捧高踩低的，主母的院子冷冷清清，连个来问安的人都没有，只有她好心地来看过我。”
“我们家祖上世代行商，其实论出身，我和她的出身都不怎么好，也是同病相怜，所以两人相处久了便也无话不说了。后来王爷宠她爱她，她也就被擡做了府中的贵妾，照理来说她顶多只能算平妾，可你阿爹从不管这么多规矩。”
“……只是不知后来怎的，那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她，后来在宫中得她召见，我才知晓了事情的原委。”
“那日宫宴上，我见你便觉得面熟，后来宫里的女官将集英楼的事传了出来，对外只说是宫女迷了路，可我总觉着不对……你那日为何会集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