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寻仇(三) - 风花 - Dusty G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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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寻仇(三)

清晨,临州城内,长宁街闹市处,迎来送往的悦来客栈大门口一左一右站了两个身材健硕的带刀男子,拦住所有想要进入客栈的人。这两人统一着藏青色武袍,手中佩剑的剑柄上刻着篆体的“青城”二字。

客栈内,空荡荡的大堂里只坐了一个人,这人棱角分明,面容冷峻,肩膀宽阔,气度不凡,他的衣着与门外的两个男人并无差别,只武袍上的暗纹更加繁复精细写,显得更加平稳端重,佩剑看似随意地搁置在桌边。

店小二端着一杯茶,战战兢兢地站在这人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面色愁苦,仿佛只要这人一咳嗽,他就能吓得尿出来,店老板却早就已经不知所踪。

陈凉玉稳坐长凳,无视身边的小二,老神在在地享用自己的早餐。

他慢悠悠吃完一个油酥饼,又吃完一碗牛肉面,并一个茶叶蛋后,从兜里拿出一条锦帕,好整以暇地擦了擦嘴,正要从小二手中接过那杯茶的时候,忽然听见外头来报——

“小师妹回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十五、六岁妙龄少女着急忙慌地进了门,许是跑的着急了,少女气息稍喘,颊边渗出了一层薄汗,发丝也有些许的凌乱,看见大堂正中央的师父后,少女立刻收敛了神情,也慢下脚步,又掸了掸衣襟上的尘土后,才恭敬地抱拳单膝跪地道:“禀告师父,弟子与两位师兄在城外的荒山上发现一个昏迷的男人,这人浑身浴血,像是刚刚经历一场恶斗,文山师兄怀疑这人与师兄们的失踪有关,便叫弟子先行回来禀报,两位师兄稍后会将这人带回来。”

闻言陈凉玉接茶的动作骤然顿住,他看了跪地的小徒弟一眼,略一沉吟后,抬手拿起桌边的落叶青峰剑,问道:“人在哪,带我去瞧瞧。”

杨文蓉知道自家师父素来护短,纵使平日里对他们百般严苛,但要遇上外人欺侮,他是断然不会坐视不理的。

立刻站起身,小碎步跑上前,引着陈凉玉和其他几位师兄出了客栈,指路道:“这边走——”

酒肆毗邻官道,官道上尘土飞扬。

严风俞没跟李文柏客气,也无力跟李文柏客气,他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少年的身上,漫不经心地调笑几句,逗得少年面红耳热后,忽然听见外头的车马动静,他转头朝窗外望去,竟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此时的日头已经渐渐攀高了,迷蒙的雾气渐渐散去,几匹高头骏马停在酒肆门口。

透过竹帘的缝隙与飞扬的尘土,严风俞看见祁云岚穿着一件杏色的锦袍,骑在一匹枣红的高头大马上。

祁云岚手握缰绳,目视前方,眉头却轻轻蹙起,令严风俞疑心他是不是有未了惆怅心事,也或许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心中立时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缓缓涌动,像春日里破冰的涓涓细流,带着温文的热度,那温度与其说是从心底涌现的,不如说是从颊边渗进去的。

他忆起清清冷冷的月光下,刚刚经历一场情事的少年,单薄的胸膛上轻轻起伏,瓷白的肌肤上满布自己蛮横啃咬出来的青紫痕迹。

月色暗淡,少年神情羞赧地仰起脖子,在他的脸颊落下一个温热的亲吻,那吻比蝴蝶的触角还轻。一阵微凉的夜风吹过来,那吻以及与那吻一道传递过来的温热触感转瞬消失不见,却比欢好时的媚人情态,比青纱帐里无声蒸腾的湿热情欲,比紧致温热的包裹,更能触动人心……胸口处的钝痛不合时宜地尖锐起来,令严风俞记起那之后的一切不好遭遇,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转念想起被带走的半张羊皮卷,为了任务能够尽快完成,羊皮卷不可不取回,严风俞正在思忖着该如何行事,却见前头的张文山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还喊了声“师父”。

严风俞收敛心神,抬起头,看见酒肆门口逆光站着的几个藏青色武袍的男人簇拥着一个面色冷峻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约莫三十岁上下,严峻的面容在藏青色武袍的衬托下更显冷冽,下颌紧绷,看见自己时,神色骤然一变,手中那把不知名的宝刀寒气乍现,周身充斥着一股凛然的杀意。

严风俞心下一凛,观其服饰,料定这人应当就是青城派的掌门人陈凉玉了。

他虽然没见过陈凉玉本人,但是此人性格古怪,不能以常理忖度,且护短的名声却声名远扬,令人如雷贯耳。

严风俞收回了心思,一边无声握紧手中的斩水刀,一边盘算着如何应对。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拔腿就跑?

一时间两相高手对峙,冷冽的杀意充斥了这座小小的酒肆,许是感觉到了什么,喧闹的客栈霎时寂静无声。

严风俞缓缓呼出一口气,料定逃跑恐怕来不及,便打定主意先跟对方打个招呼,余光瞥见一个茶博士打扮的中年男人悄无声息地放下茶壶,与他对视后,男人几不可查地颔了颔首,随后打开酒肆的后门,默不作声地摸了出去。

严风俞料定这人应当是“黄雀”的探子,此刻定是替他搬救兵去了,心下稍安,打定主意使一个“拖”字诀,他抬眸与陈凉玉对视,笑笑道:“陈掌门。”

伤势原因,他无法抱拳,便朝对方点了点头,自报家门道:“在下临州城府衙——”

谁知陈凉玉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不等严风俞说完,他已经先兵后礼地出了手。

作为江湖第一大门派的掌门人,陈凉玉不愧是当今排得上号的高手,他内力雄厚,此刻陡然出招,掌力携带的真气凝成一道劲流,直直袭向严风俞胸膛的要紧处——放在平日里,这样一个小小的试探,严风俞自然可以轻松躲过,只是今日他重伤在身,不可妄动真气与之对抗,只得带着李文柏往旁边侧身,险险避过,却见陈凉玉的下一道掌风已经朝着他的面门急急袭来,这一下是万万来不及躲过了,情急之下,严风俞心念一动,凑到李文柏的耳边,小声道了句“得罪了”,随后不等少年反应过来,便抬手把少年拉到自己身前——就赌这位“护短”掌门即使气急败坏,也不愿伤了自家门下弟子的性命。

果见陈凉玉眉间愠怒更盛,掌风却换了个方向,下一瞬,掌风所到之处,严风俞与李文柏、张文山三人刚刚喝茶的方桌应声炸了个粉碎。

“竖子敢尔!”

陈掌门素来宽于待几严于律人,他不觉得自己一言不合出手伤人实在不太讲理,只觉得这歹人竟然敢拿自己心爱的弟子作挡箭牌,行事诡异,与邪魔歪道无异,简直无耻至极!

所以即使这人与自己其他几位弟子的失踪无关,也定然不能叫他四肢全乎地离开此处,不然他堂堂青城派掌门的颜面何存!

胸中顿时积聚一股怨怒,陈凉玉一边高声喝骂,一边步走游龙,转瞬之间来到严风俞与李文柏的面前,又屈指成抓,捉住李文柏的衣襟,想把他从严风俞的面前拉走。

谁知严风俞虽然伤重,臂力却不减,一时竟然没能拉动,只听得刺啦一声,李文柏的外袍衣襟被陈凉玉扯坏,露出雪白的内衫,人却还是稳稳待在严风俞的臂膀内。

严风俞弯曲的手臂如钢铁一般,牢牢箍住李文柏的脖子,任这少年怎么挣扎他都不放手。

“哥,严大哥,你放开我,你若是无辜,我师父是不会伤了你的。”

前方是敬爱的师父,后方是心仪的严大哥,李文柏两难之下,只得期期艾艾地开始求饶。

严风俞此刻自身难保,自然没有哄他的耐心,听他不断告饶,似是没有终结之时,便抬手点了他的哑穴后,一边听着他“唔唔唔”地求饶,一边带着他往窗口处酒肆后门处掠去,企图从后门处离开,却被陈凉玉雄浑的真气封住了去路。

霸道的真气在周身回荡,虽然投鼠忌器,不敢上前,却也叫严风俞气海翻腾,内息紊乱,他强压一口腥甜,一边谨慎地避其锋芒,一边徒劳地解释道:“在下临州城府衙门捕头,昨夜追赶贼人来到城外,不慎被贼人打伤,与贵门派弟子失踪一事无关,陈掌门怎么不听在下解释,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在下动手,可知打伤公职人员按本朝律法该当何罪?”

三人所到之处,桌椅板凳倒了一地,杯碗器皿碎了一地,看热闹的人群纷纷哄闹着躲避。

却见陈凉玉在听见严风俞的那句话后,攻势稍稍缓和下来,“捕头?”他道,“如何证明?”

严风俞的腰牌在昨晚与季阳平的打斗中丢失,所用的佩刀也是他师父所赠的斩水刀,而不是衙门统一配发的,只能道:“骆大人可以证明,衙门里的众捕快也可以证明,陈掌门若是不信,可以随时与在下一起,去衙门求证。”

谁知陈凉玉闻言竟然轻轻一笑,他道:“既然无法证明,那么此番你我就是江湖寻仇,在下为了追查凶徒,杀了个无名之辈。”

说罢宝剑出鞘,寒光一闪,陈凉玉呼的一剑朝严风俞刺来,骂道:“小小鼠辈,速速受死!”

严风俞见状暗道这位陈掌门百闻不如一见,果然难缠的很。

此刻剑未至,剑气已来,严风俞刚要躲闪,却发现手上的李文柏不知何时竟然晕了过去,或许是被他师父的真气所袭,难以承受,此时沉沉的一个人挂在严风俞的身上,虽然还是可以用作挡箭牌,却也拖累了他的行动速度,一时心念电转,严风俞蓦地眸光一凛,暗道你若不人就别怪我不义,何况自己从来就不以良善之辈自诩,先前他见李文柏生的粉雕玉琢,舍不得伤他性命,眼下他自身难保,再顾不得情面,一掌拍在少年背部,将昏迷的少年迎面推向他师父的剑气所在方向,替自己挡了这一击,自己则趁着短暂的片刻暗提一口真气,将轻功运用到极致,再次抬脚掠向窗台的方向——陈凉玉无声冷笑,随后改刺为托,一边用真气托着李文柏稳稳落地,一边再次挥出一剑,只是这次他全然没了顾忌,凛冽的剑气携带着十成十的内力,直直袭向严风俞的背部。

不等回头,多年浴血所造就的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严风俞危险来临,他心下一动,浑身寒毛都要竖起来,他背着陈凉玉,闪身躲避,溢到嗓子眼的一口腥甜鲜血被他再次活生生地吞咽下去,随后不顾经脉撕裂般的痛感,猛地再提一口真气,转身与下一股凌冽的剑气进行对抗,一时间,剑气与真气所达之处,腾腾的杀意卷起刚烈的劲风将周围一射之地内的物品统统卷走,门窗吱呀作响,整座酒肆仿佛在下一刻就要难以为继地塌陷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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