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原本说吃药膳不过是不想让姜晌做饭的借口,但也许是地板上那片暗红太过刺眼,阿杳还是在肉汤中放了几片当归。吃罢午饭,又休息了小半个时辰恢复了些体力后,姜晌立刻打来一盆水,拿起抹布认认真真地擦洗着地板。阿杳也拿出钥匙解开了姜晌左腕的锁铐,让他能去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姜晌一个人在浴堂烧水洗澡,阿杳则回了卧房休息,反正小王子在姜晌身上,也不怕他逃跑。
再睁眼时,已是日薄西山。阿杳下楼来到馨室,屋子里已经被彻底整理了一番,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床上也换了新的被褥,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头,而姜晌此刻正伏在桌子上,盯着面前的锁铐发呆。
“想什么呢?”被阿杳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姜晌猛地擡起头:“阿杳,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
“有声音,就是你太专注了没听到。”阿杳走到桌子旁坐下,看着锁铐对姜晌道:“不是跟你说了收拾完自己戴上吗?等我帮你呢?”
“阿杳,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姜晌望着阿杳,鼓起勇气问道:“可不可以不要再锁着我了?”
“怎么,想找机会逃走吗?”阿杳反问。
“没有没有。”姜晌连忙否认:“不是想逃走,就是这个锁铐磨得我手腕好疼,戴着它干活也不太方便。”
“只是这个原因?”阿杳目光犹疑:“我能信你吗?”
“试着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保证你每天都能在这个院子里看见我。”姜晌看着阿杳的眼神充满期待。
阿杳没有回答,只静静地看着姜晌。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从来没想过要逃走。”姜晌的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哀伤:“姜家已经被抄没家产满门问斩,如今的我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
阿杳静静地注视着姜晌,没有说同意,但也没有给姜晌戴上锁铐,只是片刻后起身离开了馨室。
姜晌望着阿杳的背影,有些不明所以。
片刻后阿杳回来,将一个白色瓷瓶放在姜晌面前:“喏,给你的。”
“这是什么?”姜晌拿起瓷瓶打量着问。
“擦伤药,给你涂手腕的。”阿杳说着拿起桌上的锁铐丢到锁链另一头的柱子旁,道:“我信你一次,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谢谢阿杳!”姜晌紧紧握着瓷瓶,眉眼间满是惊喜,今日说出这个请求时其实没报什么希望,但没想到阿杳竟然这么快就同意了。
没了锁链的束缚,姜晌干起活方便了不少,速度也快了许多,平时半个时辰才能干完的事,现在一炷香就够了。不过活干得快了也有坏处,姜晌是个闲不住的人,空余时间多了总想着要再找点什么事做,于是乎就打起了做菜的主意,要是按着菜谱做也好,但是姜晌偏偏要加点自己的想象力,比如今日晚餐就做了个青汁鸡翅,阿杳看着一盘绿油油的鸡翅,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敢下筷,只吃了几口米饭便下了桌。临走前看着柱子旁的锁链似是自言自语般说了句:“这东西长时间不锁人,是不是容易生锈?”
原本正大快朵颐的姜晌瞬间觉得自己手中的鸡翅不香了。
不知不觉间,与古意约定的日子到了,这一日阿杳起的很早,简单对姜晌嘱咐两句,便离家向皇宫走去。到东宫门前时恰巧遇到古意自宫门出来,二人相视一笑,互道了一声“好巧”。
“这是准备去哪里?”阿杳走到古意身边问。
“没想好,待在屋里有些烦闷,想出来走走,但是今天他不让我出宫。”古意声音没了往日的欢快。
“那去百果林转转吧,这个时候蜜柚应该熟的刚好,我记得你喜欢吃柚子糖。”阿杳笑着建议。
“好啊。”古意弯了眉眼,但笑容很是刻意。
阿杳同古意一路聊着天走走停停,星泽在身后安静的跟随着。虽然东宫到百果林的路并不算很远,但是一行人还是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皇宫西南角那一片红绿相间的果林门前。虽然名为百果林,但是林子里十之八九都是枣树,只在角落里零星栽种着几棵柑橘和蜜柚。此时正是丰收季节,今年风调雨顺,枣树上密密麻麻挂满了鸟蛋大小的枣子,红彤彤甚是喜人,但是古意对这满树的累累硕果并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原本慢悠悠的步伐在路过枣树时加快了许多,径直走到百果林尽头的蜜柚旁。
“这棵树今年看着还不错,果子挺多的,”阿杳打量着面前三丈高的柚子树道:“不像去年就那么三四个,还难吃的很。”
“你亲手栽的树当然要随你的脾气了。”古意调侃着:“这棵树自从五年前第一次结果开始,每年的果子都很出人意料,丰年它不一定丰收,灾年它也不一定减产,任性得很,一点也不像我栽的那棵,”古意说着眼神得意地看着不远处另一棵被一个个浑圆橙黄的果实坠弯了大部分枝条的柚子树继续道:“年年硕果累累,从不让我失望。”
“你真好意思说啊!”阿杳鄙夷地看着古意:“当初这两棵树明明都是我挖的坑放的树填的土,你只不过在最后给它浇了一碗水,就说这是你栽的了。”
“这都多久的事了,你怎么还记仇呢!”古意连忙打哈哈。
“我怎么会记仇,我都是有仇当场报。”阿杳斜睨着古意:“你忘了栽完树第二天你是怎么拉肚子蹲在茅房出不来了?”
“啥?那次是你?”古意瞪大了眼睛,随后恍然大悟般道:“怪不得我说有人给我下毒要彻查皇宫的时候皇上不让,看我的眼神还……像是看傻子一样。”
“有画面感了。”阿杳笑着道。
“不行,我遭了那么大一通罪,腿麻了一整天,我得想想怎么让你还回来。”古意皱着眉头,一副努力思索的样子。
“这都多久的事了,你怎么还记仇呢!”阿杳用古意的话搪塞道。
“你……”古意被怼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了,不说这些了,这都快过午时了,赶紧摘柚子吧。”阿杳看着古意和星泽吩咐道:“挑大小适中颜色均匀的摘五六个就行,多了也吃不完。”
三人在柚子树下一边评价一边比较晃悠了许久,终于锁定了六个黄澄澄头尖颈短底平的大柚子,着手开始采摘,前五个都是星泽轻功飞到树上用手摘下来的,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古意示意星泽等一等,随后在地上挑了一个有些棱角的扁石子,凑到阿杳面前道:“你信不信,我用这颗石子就能把那颗柚子完好无损地摘下来。”
阿杳没有直接回答,假意思考道:“你上次射箭正中靶心是什么时候来着?”
“别小瞧我,我只是不适合拉弓,这种小巧暗器不在话下。”古意一边说着一边眯着眼努力寻找最佳角度。
“我信……”话还未说完,阿杳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闭上眼深呼一口气,咬着牙道:“我信你个鬼!”随后一个闪身飞奔而出,古意只觉得身边一阵疾风,阿杳的声音由近及远:“急事,一个时辰内回来。”
星泽自树上跃下,稳稳地接住被古意打下来的柚子,走到古意身旁一脸疑惑地问:“太子殿下,您刚刚丢的不是石子吗?怎么杳姑娘也飞出去了?”
古意皱着眉望着阿杳消失的方向,缓缓开口道:“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鹿安城西小路上,姜晌正在纠结面前的岔路要走哪一条,突然身后一个声音冷冷传来:“你不是说不逃吗?”
姜晌一愣,缓缓转过身,看着面前的青衫女子尴尬开口道:“阿杳……”
阿杳表情阴鸷,走上前用力抓住姜晌的左腕,拉着他向家中走去,阿杳的速度很快,姜晌跟不上阿杳的步伐,一路趔趄着几次险些摔倒。通过被紧扣的手腕,姜晌能感觉到阿杳的怒气,一路未敢再言语。
路过前院时阿杳顺手拿起一根双指粗细的铁链,拉着姜晌走到后院草棚处方才止步,拿出铁链将姜晌双手紧紧锁在柱子上,随后转身离开。整个过程中一直沉着脸,一句话也未曾说。
回到皇宫时,古意和星泽已经在小膳房里等候了,星泽正在给柚子皮切块,而古意正在一点一点地剥着柚子肉上的橘络,阿杳进门后,古意擡头看了一眼,有些不满地开口问道:“刚刚飞去哪里了?”
“飞家里去了,有只蛊虫跑了。”阿杳解释道。
古意疑惑:“你家的蛊没你的命令不是不会离开院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