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离别
两日后。杨彰准备在夜里离开,这一带生意不能做了,胡人这边应该也快找到他。他将徐图山先前暂住的房子收拾妥当,将地契换了钱之后,就麻溜地准备跑。夜深人静,他动作轻缓地锁了门,还没松口气,就被一只手捂着口鼻挟持进黑暗里。
杨彰不住地挣扎,按说一对一不至于完全被动,可这人使了吃奶的劲擒他,力气大如牛。他心想完了完了,没命回去见家里那位了。
“唔……放开!”
“别出声!是我!”,这人阻止他叫嚷,声音沙哑难听,杨彰有些熟悉。
他拧着头,睁大眼睛看了看这个脸上抹了草木灰,头发脏乱,衣服也破烂,像个乞丐一样的汉子。竟然是段英。
“你怎么会!你怎会在这里?你不是走了吗?”,杨彰不敢相信,按徐图山的速度,应该早就抵达了安全的地方,怎的就段英一人出现在这儿?!
段英松开他的嘴,抓住他肩膀,低着头严肃问他,“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和殿下再见一面?”
杨彰抓狂道:“你疯了?!”
段英却两膝一软,就要给他跪下。
“求你了,算我求你,你帮帮我!”
杨彰赶紧止住他,“你干什么?!你疯了?你跪我干什么?!”
“现在外面好多人在搜查我,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再回去,你能不能帮帮我?让我再见殿下一面?”
“我知道这也可能会危及你性命,但你相信我,一旦被发现,我一定拼死护住你。”
段英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信心,哪来的良心进行哄骗,他深知自己没有能力护住任何人,但也许呢,徐图山不会放弃他的,不会不管他的,也不会不管杨彰。
杨彰看着面前不住哀求的朋友,心里一阵阵泛酸,他本就是一个心肠好的人,这下更不会拒绝。
他将门锁重新打开,把段英推进去,对他点头,“我答应你,连夜赶过去,明日应该就能有消息,你安心待在这里,无论怎样都不要出来。”
段英脸上涕泪横流,感激地点点头。
阿衣努尔已停了药,他将所有的奴婢都赶了出去,整个宫殿只剩他一个人,除了硬闯的,谁也不让进。
连乌和勒也不见。孩子正被苏曼给照顾着。苏曼对苏日勒软禁弟弟的事情无能为力,王庭没一个人敢置喙。
巴图就成了没主人的奴仆,只能跑去李清那里。出事那日,李清并不在,等他回来,对已经发生的一切表示震惊和愤怒,这让他赶到历史重演,阿衣努尔又被囚禁,而他这次却连陪着的机会都没有,能做的,只有给阿衣努尔配制避子药,以及骂段英。
“我早就不看好那个段英,阿衣努尔却非要和他纠缠,如今好了吧,人家拍拍屁股走了,他又跟畜牲似的被关起来了!”,李清胡乱将手里的医书一扔,把巴图筛筐里晒干的药草都甩出来了。
巴图窝着头不说话,李清看了就来气,“还有你,怎么不好好看着你家主子,和一个没有未来的人纠缠在一起,会有什么好下场?!”
巴图不服,“你不也没拦吗……”
“没拦没拦,我哪拦得住?!”,李清站起来甩下一句话进了屋子。
巴图只好把东西归整好,郁闷地回去,乌和勒现在也不在身边,没有事可做。他倒在床上,长叹一声无意看向小木桌边,上面有一封信。
巴图瞪着眼睛盯了半天,还是满心复杂地打开了信。
第一句就是,“巴图兄弟,杨彰有事相求,最后助我一次。”
……
巴图看完信,心情复杂,段英竟然还没有离开,甚至还想再冒着被杀死的风险返回同殿下见一面。
殿下会答应吗?
他即使再不待见段英,还是去了雀台。里面冷清,就像死了人的地方,没有下人,没有响动,门窗都闭着,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光亮。巴图登上台阶,敲阿衣努尔的门,好一会儿,里面只传来一声阿衣努尔的驱逐声。
“离开。”
巴图将信顺着底下门缝塞进去,用汉话讲:“这里有一封信。殿下你应该会想看的。”
他说完,也没有走,果不其然,过会儿就传来锁链响动和脚步踏动木板的声音。
阿衣努尔布满红痕的手拾起信纸,那红痕是他无意识掐咬出来的,有的结成了短短的红痂,数量较多,泛着丝丝的疼。
他逐字逐句读完了,信纸上有了湿痕,苍白的脸也有了颜色,宛如即将蔫死的嫩绿草叶,几滴水浸到周边干土里,就有了生意。门被他的颤动动作牵连,在巴图视线里显眼地晃动。
“殿下,还要见吗?”
巴图问出口,但下一秒就知道了答案。阿衣努尔打开门,抱着信,双目微红,脸上几道泪痕,已经哭过。双手被稍长了一些的锁链禁锢,但也让他走不出门。
他如今就是一只飞不出去的雀鸟。
“那……”
后面阶梯踏板传来咯吱咯吱响声,巴图回头,看到阿尔善背着手登上来,忙行了礼。
阿尔善看见阿衣努尔露面也很意外,但更多的是欣喜,他满意地对巴图说:“还得是亲近的人劝说管用。你跟随表哥多年,最了解他。”
巴图嘴上道不敢,心里却担心。阿尔善这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恐怕对殿下也有所图。但主人说话,他不好多留,离开准备去了。万一殿下想到办法能和段英私奔,必定要多带些东西。尽管这个想法很天真就是了。
阿衣努尔早就把信收起,回到屋里,坐在案几旁,兴致缺缺喝着水。阿尔善跟着坐过去,没一会儿就开始接近阿衣努尔。
事到如今,他大胆挑明了自己对阿衣努尔的心思,像只恶犬一样围着食物旁边嗅来嗅去。就要和阿衣努尔脸贴脸时,被一记力道十足的巴掌掌掴到一边。
阿衣努尔将杯子扔到他脸上,皱眉道:“你不要太过分。”
阿尔善被打,没有生气,离远了点摸着脸,盯着阿衣努尔冷笑。
“我过分?二哥可以,可汗可以,甚至那个卑贱的奴隶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能?!”
他攥上阿衣努尔的手腕,“你小时候明明和我最要好,为什么现在避我如蛇蝎?我也没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