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 东宫那池春水 - 春生玉兰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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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大郎出生时,朕激动坏了,看着那么一个软乎乎的小人儿,不知该怎么抱,生怕抱得紧了捂着他,抱得松了摔着他……”

李知恒的死讯令皇帝一夕之间苍老了不少,总是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下来,时而仰天大笑,时而低头垂泪,都说天家血脉,先是君臣,而后父子。

可皇帝终究忍不住,做了回痛失长子的慈父。

李知憬一言不发,等着皇帝平复心情,商议后续之事,有些念头从他脑海中闪过,黑暗的角落里有人对他说:“死的是你的亲大哥,你连一滴泪也没有,果真冷血。”

“就像吴家一样,你对他们谈不上感情,无非是想弄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逆贼之后。”

“既然皇帝已经明确吴家灭门是不幸遇到水匪,你为何还执着于‘真相’?因为你怕你阿爷的龙椅也是谋逆所得,哈哈哈哈,李知憬,你自小读圣贤书,文武百官无不夸你是完美储君,可你的血是脏的,你是踩在先帝和先太子的尸骨上入主东宫……”

“骑虎难下啊骑虎难下,李知憬,谢杳杳现下信你是如月君子,甘愿为你卸甲,甚至怀了你的孩子,可等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一定会离你而去!你跟眼里只有她的赵夜清能比吗?”

“你以为盟友的关系最牢固,可若你没有储君之位,被世人所唾弃,谢杳杳还会陪着你吗?”

……

若是此刻李知憬跟前有面镜子,他定能发现自己双目通红,目眦欲裂,脚下踉跄几步,勉强稳住身形。

门外小太监通传皇后殿下求见,李知憬使劲儿晃了晃脑袋,面色恢复如常,这才看向皇帝。

“请皇后进来吧。”皇帝朝李知憬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纵火案一事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至于两个孩子,朕与你阿娘商量。”

李知憬心领神会,成王夫妇已死,但罪不及儿女,还谢青黎清白,给枉死之人一个交代,但归根结底还是要落在“纵火案”上,江南道、永天教和伪造凤命之事不能再翻。

回到东宫已近傍晚,眼见就是二月,春风和煦,生机盎然,可李知憬只觉得寒风刺骨,冻得人牙齿直哆嗦。

“殿下,您回自个儿殿里,还是去太子妃殿中?”青岚见他立在门前一动不动,忙上前询问。

半晌,他似才回过神,淡淡说了句:“让厨房不必准备孤的晚膳,没胃口。”说罢,往自己寝殿走去。

青岚跟着李知憬许多年,单瞧他脸色就知心情极差,也不敢开口相劝,待侍候完李知憬更衣,青岚十分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太子如此乖戾,青岚心惊肉跳,生怕他再做出什么伤害自身的行为来,当年血淋淋场面浮现脑海,青岚不由加快脚步,往太子妃殿去。

谢杳杳已经听人回报,太子殿下没有胃口,她想着他从昨夜审讯犯人,到布局捉拿成王府之人,还得进宫面圣,约莫是累坏了,可再累,总要吃点东西才睡得踏实。

青岚寻过来时,她已经握着刀在小厨房做A汤了,他们在宁庄时,李知憬就爱吃,东宫食材丰富,她又加了切成片的羊肉,佐料添了胡椒,咸香可口,食欲大振。

桃枝虚扶着谢杳杳,不苦提着食盒与青岚并排走在他们身后。

“你抓耳挠腮作甚?”平时不苦话少,但见青岚东张西望的样子,她忍不住开口低声询问。

青岚一跺脚,干脆上前请示:“殿下,借一步说话。”

于是青岚跟桃枝换了位置,故意拉来了些距离,青岚这才据实相告。

青岚的话犹如晴天霹雳,谢杳杳只觉心惊肉跳,步伐明显加快,顾不得背后桃枝要她慢点儿的提醒。

也许是她叩门声太急,李知憬打开门时的脸色并不好看,整个人阴沉沉的,一双桃花眼没有半分神采,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信号。

屋内没有点灯,他就这么静静站在黑暗里,调整好语气,他尽量温柔地对她说:“三娘,孤今日累了,想先睡了。”

“我做了A汤,你吃了再睡吧。”谢杳杳作势就往屋里走,可李知憬挡在门前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她轻轻叹了口气,伸出双臂环住他腰间,忽略他身体的僵硬和抗拒感,撒娇道:“三哥哥,我亲手的。”

就这样,她往前走一步,他往后退一步,这门她还是进来了。

“把食盒放桌上,点上两盏灯,你们都退下吧。”话是冲那三人说,可她仍是抱着李知憬,眼睛紧紧盯着他的脸,像是他会消失似的。

她惊慌失措的举止神情落在李知憬眼里格外妥帖,终于有阳光穿透乌云照在了心上。

“我尝过了,比宁庄时候做的还要好吃,你尝尝。”人都走了,谢杳杳才松开手,打开食盒,小心翼翼端出一碗A汤,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递到李知憬嘴边。

温暖的烛光映在她脸上,连眼眸里的期待也沾了暖色,似是受到美食诱惑,原本不饿的李知憬顿时饥肠辘辘,他张开嘴吃下了今日第一口饭。

美食唤醒了他的胃,也唤醒了他的心。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谢杳杳喂一勺,他吃一勺,两个人看着彼此,一句话也没说却好似说了千言万语。

一碗A汤见了底,李知憬微微皱眉:“没有宁庄做的好吃。”

“换了身份,口味都刁钻了。”谢杳杳轻笑,拉着他的手,二人坐上榻,谢杳杳靠在软垫上,伸直双腿,示意李知憬枕在她腿上。

瞧出他的顾虑,谢杳杳安抚道:“压不到孩子,别担心。”

这样说话聊天还是头一次,紧挨着彼此,却看不见彼此的表情,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成王的事情,圣人责怪你了?”谢杳杳抛出第一个问题。

李知憬摇摇头,闷声回答:“未有,昨日得知真相,圣人甚是恼怒,可今日……今日成王去了,圣人眼下伤心得紧。”

“成王的死,你觉得是自己造成的?”谢杳杳又抛出第二个问题。

李知憬还是摇头:“他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死不足惜,不是我逼死了他,是他自己作恶太多,报应不爽。”

“你怕……你担心舆论人心?担心他们说你冷血无情?”谢杳杳不想逼他,换了个字眼。

她的手原本抚在他背上,最后四个字,明显感觉到他身子一僵。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成王见到事情败露,无颜面对圣人朝臣,连承担后果的勇气也没有,连累王妃也当场自戕。”

“大渊上下哪个不夸咱们太子殿下德才兼备谦逊有礼,骆祭酒那般眼高于顶的人,都说你是怀瑾握瑜实乃君子之风。”

谢杳杳正搜肠刮肚看还能说出点儿什么赞美之词,李知憬却开口问她:“你呢?”

“我?”她不解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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