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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国界碑(九)

第101章国界碑(九)

是谁开的枪?郁春明不知道,他此刻耳鸣得厉害,眼前也跟着阵阵发黑。

似乎是因为晕血,可郁春明从来没有晕过血,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晕血呢?

于是郁春明低下头,想要再看一眼江敏那仍旧圆睁着的眼睛。

眼睛里面已经没有了光,一层薄薄的灰翳很快蒙上了这双瞳孔,江敏的手似乎动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一下,就立刻没了声息。

郁春明清楚,她死了,子弹穿透眉心,击碎了颅骨和脑组织,脑浆与鲜血的混合物流了一地。当呼吸停止后,这副美丽的身体即将因为失压而出现皮肤红斑,然后肿胀,皮肉消解,露出白骨。

当然,寒冷的天气会延缓这一过程。如果没人发现,或许直到明年三月开春,江敏都会保持着现在的模样。

就像……就像所有死者一样,带着惊恐与沉默的表情,无声地注视着这个已经远去的世界。

江敏也没什么不同。

郁春明紧咬着牙关,任由眼泪从眼角溢出,然后淌下,再然后滴水成冰,在他的脸上和睫毛上凝结出一层细细的白霜。

他不得不将那些杂乱无章的法医学常识和刑侦现场勘查知识从脑海里挤出,并强迫自己认识到,他的生身母亲江敏为了救他,死在了宁聂里齐河被冰封三尺的河面上。

这个念头让郁春明抽噎了一下,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捂着嘴干呕了起来。

“出来!”这时,有人低吼道。

方才冲向桥墩的小轿车已经停在了河滩上,厚厚的积雪卡住了轮胎,没多久,驾驶座里跌出了一个人,这人紧握着枪,指着桥墩子大喊:“我知道你还活着,给我出来!”

郁春明没有擡头,但他能清晰地听到这人正在用枪柄狠狠地敲打着车门,并断断续续地威胁道:“我让你出来!”

这是在对谁说话?郁春明的脑中一片混乱,他还攥着江敏的手机,有些喘不过气,同时也发不出声,他正在艰难地试图把从喉咙里冒出的呜咽压下去,也试图屏住呼吸,让这股浓重的血腥味再也不要钻进自己的鼻腔。

可脚下的血迹却越扩越大,在这一九寒天中,滚烫的血液迅速沉寂,继而和宁聂里齐河的冰面凝固在了一处。

郁春明意识到,他的鼻腔里充斥着江敏的味道,那不是纯粹的血腥味,而是一股混合着橘子香水以及化妆品油脂的味道,这股味道曾伴随郁春明九年,而现在,它终于要彻底变成梦魇了。

“老子要杀了你!”终于,桥墩子后的人按捺不住了,他举着枪,猛地跃出,一把揪住了郁春明的衣领,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上了河滩。

郁春明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他先是握住了那把滚烫的枪管,随后又被这人一脚踹倒在地。冰冷的雪沙旋即漫进鼻腔,郁春明猛地呛咳了起来,他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任由那人将枪口抵住了自己的脖颈。

但预想之中的子弹却没有如期而至,许久过后,郁春明动了一下,轻轻地擡起了头。

“是你?”一道不可思议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了。

没错,这个开着车冲上河滩,一枪结束了江敏性命的人,正是窜逃至今的嫌犯钱国伟,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长皮袄子,半张脸又肿又紫,明显是皮肤已经被彻底冻坏。

郁春明还看到,他带着棉帽子的额头上缠着一圈厚厚的脏布,布上有血渍,那应该就是江敏三周前为他留下的伤口了。

钱国伟是怎么活下来的?或许是有猎户从这里经过,救下了一息尚存的他,也或许是江敏一个女子,下手到底不够重,竟叫这罪该万死的杀人犯挣扎着缓过了一口气。

而现在,这口气,终于撒出来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郁春明的那张脸,握枪的手轻轻一抖:“不是李光来?”

“李光来?”郁春明怔然。

钱国伟仿佛被冻坏了脑子,他不分青红皂白,一把掐住了郁春明的脖子,仔仔细细地看起了这张曾在北林村见过的面孔。

“李光来在哪儿?”钱国伟怒吼道。

郁春明被他掐得说不出话来。

钱国伟继续自顾自道:“李光来,江敏这个婊子和李光来一起害我,她和李光来一起害我!”

“你……咳咳!”郁春明试图掰开钱国伟的手。

钱国伟已几乎丧失了理智:“如果不是江敏,李光来根本不可能找到我,你说,你说!李光来到底在哪儿?”

“咳咳……”郁春明隐约听见了自己的喉骨在“咔嚓”作响,他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你,你先放手……”

“放手?”钱国伟怒不可遏地叫道,“你先说,李光来到底在哪儿!”

“胡杨村,咳咳!”郁春明濒临缺氧昏厥,他强撑着回答,“李光来最后出现的位置,是,是胡杨村,就在,咳咳,就在金钩山1号巡护站附近……”

这话让钱国伟的手一松,郁春明登时支持不住,歪倒在了地上。

“金钩山1号巡护站?”方才还如疯似癫的男人听完这话,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后退几步,看着匍匐在自己脚边的郁春明,忽然一笑,“也对,也对……”

也对什么?

郁春明缺氧的大脑根本无法做出任何思考,他被钱国伟从地上拎起,然后,塞进了关尧的那辆红色“越野”中。

塞北的午后,气温没有一丝回升,天角也看不到一点阳光,走在白雪皑皑的山林间,没过几分钟,大家便冻得浑身发僵了。

“是猎户。”先一步进山搜查的韩忱抱着双臂,揣着双手,迎头走了过来,他指了指山窝的另一头,“那边有俩猎户,说打兔子呢。”

“打兔子?”王臻皱起了眉,“打着了吗?”

“没打着,”韩忱回答,“那猎户说,自个儿眼花了,本来看见有个啥玩意儿从山岗上跑了过去,结果等拿着枪走出屋,发现啥也没了。他放了个空枪,又回去了。”

“眼花了?”王臻摘下墨镜,环视了一周。

“师父,啊不是,老叔,你小心雪盲症。”韩忱提醒道。

王臻“啧”了一声:“我还是不放心,关尧,你带着人到那边山岗上转转,看看能不能发现啥,我领着那俩小孩儿,去瞭望塔附近。”

“是。”关尧应道。

前去金钩庙侦查的一行人分成了三组,关尧留在原地寻找枪响的踪迹,韩忱看押蛇头继续往金钩庙去,王臻带着孩子上瞭望塔探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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