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工作
新工作
栖霞村的夜雨过后，空气格外清冽。
苏桃裹着薄被，试图将那个雨夜古榕下的诡异经历连同湿漉漉的狼狈感一起甩在脑后。手腕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那条凭空出现又消失的红绸布，更像是一场离奇的幻觉。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决定不再深究。
晨曦透过米白色的粗布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狭长的光带。苏桃被光线扰醒，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一条未读短信赫然在目：
房东王阿姨：小苏啊，这房子一年的租期到月底就满了。你看是继续租下去，还是另有打算？提前告诉阿姨一声哈。
短信像一枚小小的冰锥，瞬间刺破了清晨残留的慵懒睡意。
苏桃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深吸一口气，点开了手机银行app。
屏幕上冰冷的数字让她倒吸一口凉气——余额：8,346.27。
这个数字，像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让她彻底清醒。
栖霞村这一年近乎隐居的生活，早已将公司赔偿的那笔钱消耗殆尽。每日看似闲适的看云听风，实则是坐吃山空。
房租、一日三餐、偶尔添置的必需品……账上的数字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滑向了警戒线。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而沉重。
栖霞村再美，终究不是长久避世的桃源。
她必须走出去，找份工作，养活自己。现实的压力，远比情伤的余痛更直接、更紧迫。
她指尖有些发凉地回复：
苏桃：王阿姨，谢谢您提醒。这房子我决定租到月底就不续了，这几天我会收拾好搬走。给您添麻烦了。
按下发送键，一种混合着失落和决然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栖霞村的宁静时光，终究是到了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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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过去的一年里，苏桃并非完全没有尝试过找工作。
她也曾在招聘网站上投递过简历，像撒网一样投向那些看似能胜任的岗位：文案、行政、甚至客服。
然而，大多数简历如同石沉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偶尔有回音的面试邀约，也总是在薪资待遇上卡壳。对方开出的数字，往往只够在宁海市勉强糊口，甚至付完房租就所剩无几。
更何况，那些工作内容本身，也让她提不起丝毫热情。
坐在格子间里处理枯燥的文件，或者对着电脑屏幕机械地回复用户咨询……一想到这些，她就感到一种深切的疲惫和茫然。
她找不到方向了。
曾经清晰的目标感，在七年的教培生涯和一年的放逐后，变得模糊不清。
她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做什么，能做什么。
午后，她照例来到村口那棵巨大的榕树下，寻了那根熟悉的光滑气根坐下。
阳光透过浓密的树冠，在她脚边投下细碎跳跃的光斑。
她点开手机上的求职app，屏幕上的招聘信息像流水般滑过，却无法在她心里留下任何痕迹。她意兴阑珊地划动着，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惯性动作。
“苏桃？是你吗？”
一个带着惊喜和不确定的女声突然在身侧响起，打破了榕树下的宁静。
苏桃循声擡头。
逆着光，站着一个穿着利落白色短袖、修身牛仔裤的女生。她留着清爽的及耳短发，眉眼英气，笑容明朗，透着一股干练劲儿。
那张脸……苏桃的脑子飞速运转，尘封的高中记忆被瞬间唤醒。
“晓楠？林晓楠？”苏桃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惊喜的笑容在脸上绽开，“天哪！真的是你！好巧啊！”
“可不是嘛！听说在这颗大榕树下许愿很灵的，我就来许愿保佑我们剧组拍摄顺利。”林晓楠也笑开了花，几步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在苏桃身边坐下，亲昵地撞了下她的肩膀，“世界真小！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来度假吗？”她的目光扫过苏桃身上宽松舒适的棉麻长裙和手边的书，带着几分了然。
“嗯……算是吧，来这里散散心。”苏桃含糊地带过，反问道：“你呢？你这身打扮，看着就像来干大事的！刚听你说剧组，你是来拍戏的吗？”
“嘿嘿，”林晓楠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短发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带了个小剧组，来栖霞村取景。这里风景太有味道了，拍个几天。”
苏桃的记忆瞬间被拉回高中时代。
那个在排练厅里挥斥方遒、为了一个灯光效果跟老师据理力争的短发女生，那个斩钉截铁地说“我要当导演”的林晓楠！她考上京大导演系的消息，当年还让苏桃羡慕了好久。
“哇！你真的成了导演！太棒了！梦想成真啊晓楠！”苏桃由衷地赞叹，用力拍了拍她的背，比自己成功了还高兴。
林晓楠脸上飞起一抹淡红，摆摆手：“哎呀，别擡举我了。就是个平台定制的小成本短剧，投资少得可怜，拍出来估计也就小范围自娱自乐一下。”话虽这么说，她眼底闪烁的光芒却泄露了她的热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短剧怎么了？能拍出来就很了不起！多少人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呢！你能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就非常酷了！”苏桃真诚地鼓励着，心底却悄然泛起一丝微涩的涟漪。
“坚持……”林晓楠咀嚼着这个词，目光落在苏桃脸上，带着一丝怀念，“说到坚持，苏桃，我记得你那时候的梦想，可是要当大编剧啊！咱们班那个拿了一等奖的《她的梦》，剧本可是你熬了好几个通宵写出来的，棒极了！你现在……”她话锋一转，带着探究，“在做什么呢？写小说？还是……”
苏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像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淡淡的苦涩。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粗糙的树根表皮，仿佛有块沉重的大石堵在了胸口，让她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我……”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自嘲，“刚失业不久，还在……找方向。”她避开了“编剧”这个关键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