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竹
迟竹
封行雪伸手推开冰棺把人抱进怀里。
冰凉柔软的人刚入怀,洞口上方却飘来一句话,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我要是你,就会把她放回去。”
说话的人声音温润沉静,一听就是沈缚那个伪君子。
封行雪先是皱眉,反应过来立即低头往怀里的人看过去。许是见了风,她原本瓷白的脸上竟爬上了一条细细的黑纹,从左至右贯穿了她的眉眼。
再看,那双玉白的手竟快速干枯了下去。
封行雪再不敢耽误,转身把人放回冰棺冰封起来。
他看着冰棺里原本姿容无双,完美无瑕的她破了相,平生第一次恨自己莽撞误了事。
随即又痛恨沈缚这个伪君子,都是他,是他毁了他的安宁。
封行雪克制着恨意回头,淬了冰一样的目光与阶梯上慢步走下来的沈缚对上,他冷冷开口,“想不到沈府家大业大,竟连一个女人都养不活。”
沈缚走过去站定在他身边,黑眸低垂也望着冰棺里的她。
半响平静开口,“是我没有保护好她,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死。”
射箭的人不杀他,却动手杀了李拂衣,不过是想让他痛不欲生。而他也的确做到了,他的大师兄。
“今天你不远千里来接她,我没有阻拦你的理由。比起陌生的晋州,她应该更想回到自己的故乡。”
封行雪愣了一下。
他这是让他带安宁走的意思?
他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见他穿着月色宽袍大袖,头带莲青玉冠,鼻挺唇红眉黑如剑,倒是生了一副好皮相。
封行雪低头看着安宁,沉默平静了下来。
难怪安宁要嫁给他,沈缚的确是人中龙凤。他也怨不得沈缚,要怨也是怨自己来迟了,错过了他的安宁。
“我会派人护送她随你回去,这些衣裳首饰都是她穿过的,也一并带走吧。”
封行雪抿着唇,沉默片刻后问了他一句,“她在沈府过得好吗?”
“应是不好。”
沈缚把手放在冰棺上面,掌下是故去的人跟故去的时光,“拂衣善良,受了委屈也不肯与我说。陛下将公主许配给我,我无法为她抗旨。她躲我躲了三年,只留了一个孩子给我。”
封行雪是将军,知道军令如山,更清楚皇令不可违。他是安宁选择的夫婿,按理也是他半个亲戚了。
封行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算是冰释前嫌。
“今日你让我带她回家,来日有事你派人知会一声,我定全力以赴。”
沈缚看着冰棺里的亡妻,收回放在冰棺上的手,转身跟封行雪说,“上去吧,我派人下来把冰棺擡上去。”
封行雪点点头,跟着沈缚离开了地下墓室。
所以当李纤回头看见的,就是一前一后出来的沈缚跟封行雪。两个人,一个月白风清润如玉,一个黑袍赤金断杀伐。
竟是碰撞出让人惊艳的美。
李纤看了一眼,鹌鹑一样缩在郑栖身边不敢动弹。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但天不从人愿,下一秒月白的衣袍从她眼前滑过,然后就是淡淡的檀香味飘了过来。
李纤偏过头握紧手,不愿回头。
沈缚像是没看见她,声音沉静依旧,淡淡的对郑栖说,“你守了她三年,如今她故乡的人来接她回家,你再送她一程。”
李纤没听到郑栖说话,她有些疑惑,随即悄悄擡头看了过去。她不看还好,一看就吓了一大跳。郑栖低头看着她不说话,沈缚也随之看了过来。
她一对上沈缚波澜不惊的眼神就觉得心跳都慢了一拍。
“二爷。”郑栖开口,声音沙哑,忍着痛道,“请容我与她说几句话再走。”
沈缚没说什么,侧身走开去跟封行雪看封棺。
“别看他。”
李纤一愣,心跳怦怦跳了起来。
郑栖压抑的看着她,眼里的情绪汹涌澎湃,像滔天的巨浪要将她淹没。
“你是纤纤,那她呢,她是谁?”
“她是安宁。”
李纤望着他,心里又乱又急,但她从未想过要骗郑栖,骗这世上唯一无条件对她好的人。
“她早就死了,死在了春天的湖水里。我魂魄附在她身上多活了几年,如今我回来了。”
李纤眉心微皱,有些焦灼担心他不信。
她压了压唇想了想,又说,“那日赏月,我和你说我是千年后的一缕幽魂你还记得吗?我不曾骗过你。”
郑栖望着她,像要把她刻进脑海里。
风乍起,吹起沙沙一片竹叶声。
“他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