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凭
无凭
她的病好了。
李拂衣安静的坐在秋千上,沉默的望着天空发呆。天气一天一天明亮耀眼起来,可她却觉得自己还停留在那段阴雨连绵的时日。
心里空荡荡的,透骨的冷。
那个晚上过后,沈缚再也没有来过她的沉香榭。许是觉得愧对她吧,就像她,虽然打定主意与他恩断义绝,却还是坐在院门口,听了整夜的鼓乐声。
都是人,哪能那么薄情。
但她等了一天又一天,他都没有来。
她从以为他有难言之隐,到接受他真的移情别恋,用了六十天。
他没来沉香榭的前些天,她觉得时光漫长且难以忍受,整日整夜的待在屋里不出门。久了习惯了,她就慢慢从屋里走了出来,慢慢开始跟人说话。
晚秋跟望春都不见了。
她能说的话,翻来覆去也不过就那么几句。
只是她听说了一件事,原来她的夫君,是当今天子的八大谋士之一,主平乱除异己。
早年间她听说过这八大谋士是南宣国国主的道门师兄弟,潜伏在暗处为天子尽忠,深得天子的厚爱。却没想到,这样位高权重神秘莫测的人,会是她的夫君。
难怪天子赐婚,公主下嫁。
到底是她高攀了。
有时候李拂衣还会想,她这样平平无奇的人,能得沈缚一段时间的偏爱已经很不容易了。是她自己贪心,贪心的人,从古至今都没有好下场。
何况是沈缚那样明月清风不可多得的人,也只有高贵的公主才配得上吧。
李拂衣想了很久,从隆冬到初春。
她每天都会问自己,她等不到他了,还有没有必要留在这里。
她就带着这样的疑问,每天赏花,观月,好好吃饭。而她不知道的是,见她慢慢有了好转,沈缚也就撤了暗中守着她院子的人。
谁知这一撤,就出了事。
沉香榭不知道怎么烧了起来。
偏偏起火那个晚上,沈缚带着卫妙音出门去了别院见客。府里的人来了说,因是夜半起火,大火足足烧了一夜,整个沉香榭都烧成了灰。
“都烧没了?”
“是,都烧没了。”
来报信的人是府里的下人,那一晚,沈缚明着去会客,实则暗中调动整个眠兰居的人,就为了刺杀他的大师兄。
谁知刺杀不成,失去自己看护的光却灭了。
风不知道从哪里吹了进来。
吹痛了他的眼睛。
他有多久没有见过她了?
他本来想着,等他忙完了手里的事,就去沉香榭看看她。若她还是在闹别扭,他就哄一哄她。
沈缚坐进檀木圈椅,仰头闭上了眼。
他精于权谋,又有一身好本事。他这一生,除了迎娶卫妙音不是他的本意,几乎算得上顺风顺水。可就这么一点不如意,他就失去了她。
她那么娇气的人,摔一下都要抱着他哭半天。沈缚抿紧了唇,眼尾却划过一道晶莹剔透的亮光。那个晚上他要是能抱一抱她,哄一哄她,她是不是就还好好的在沉香榭里等着他。
“可有见到夫人?”
候在门口的下人一愣,他刚从府里过来,如何得见夫人?可一对上沈缚冷冽的眼神,他不知怎么就想起来了,沉香榭里死的那一位,也是他的夫人。
“不曾见到夫人。”他想了想,又说,“只是在沉香榭外一颗烧死的山茶花下,捡到了一颗绿石头,眠兰居的纪总管说是夫人的,叫我给二爷送了来。”
“纪云呢,起火的时候他干什么去了?”
“纪总管,他那晚喝了酒,睡沉了。”
沈缚握着手里的项链,挥手让人走了。这颗碧绿的石头是他送给她的,犹记得当时的他不舍得她屈膝,把人放在心尖尖上疼着。
怎么转眼人就没了。
心下骤痛。
沈缚立即起身,策马扬鞭往府上赶。他不信,除非亲眼所见,他不信他的小姑娘变成了一捧灰。
可是迟到的人和迟来的爱注定都无法挽回了。
沉香榭没了。
李拂衣没了。
从此李拂衣成了沈缚的禁忌,谁都不能触碰。
三年后。
郊外县城的一座大山深处升起了袅袅炊烟,屋外传来孩童稚嫩的声音,一声声的喊着娘亲。贴着大红福字的木门被推开,屋里走出来一位美艳妇人。
她看着被男人抱在怀里小花猫一样的儿子,又气又好笑,“郑谦和,你皮痒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