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堂入室 - 会有人在另个时空说爱你 - 烟火暖人间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登堂入室

登堂入室

檐角的积水滴落,在湿漉漉的石砖上砸开细小水花。庭院里,那棵石榴树被雨水洗得叶子发亮,沉甸甸挂着水珠。

顾震和萧杭宇一前一后踏进江家正厅的门槛,靴底带进外面石板路上未干的湿气。

早有佣人撑着油纸伞候在廊下,伞面微倾,替他们挡开檐上偶尔滑落的冰凉水线。福海快步迎上,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腰背微躬:

“顾先生,萧先生,一路辛苦。老爷吩咐了,备了热水和干净衣裳,请二位先梳洗更衣,稍作歇息再用饭。”

萧杭宇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打量着四周的飞檐斗拱,嘴里忍不住“啧”了一声,压着嗓子:“嚯……这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到了哪个王府了呢!”

顾震没接话,只从喉间低低应了个“嗯”,目光越过福海,牢牢钉在不远处静立着的林晚晚身上。

“晚晚!”萧杭宇按捺不住,几步抢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却盖不住那股子雀跃,“怎么样?里面……没难为你们吧?认了没?”

“噤声。”顾震一把扣住他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将他往后带了半步。眼神如刀,无声地扫过门口垂手侍立的两个佣人。

萧杭宇脖子一缩,立刻闭了嘴,只用夸张的嘴型对着林晚晚无声地比划:“成——了——?”

林晚晚看着他们,那点担忧被萧杭宇这模样冲淡了些,又好气又好笑。

她轻轻摇头,又极快地点了下头,眼神传递着无声的信息:成了。

她顿了顿:“以后……大概得改口,叫江婉儿了。”

萧杭宇嘴巴瞬间张成了“o”型,赶紧用手死死捂住,肩膀却控制不住地耸动起来,憋笑憋得脸都红了:“真……真就……”后面的话被顾震一个冷眼硬生生冻了回去。

“收敛些。”

“是是是,我闭嘴,我闭嘴!”萧杭宇举手投降,脚尖不自觉地踮着,整个人都绷紧了。

一名穿着素净布衣的年轻女佣悄无声息地近前行礼:“三位贵客,请随我来,。”

林晚晚颔首致谢,目光扫过周围:“婉柔……江小姐呢?”

“小姐已由专人伺候着,您放心,晚宴时便能见到了。”女佣答得滴水不漏。

林晚晚心头微动,没再追问。

侧院的厢房,暖意融融。崭新的衣物叠放整齐,釉色温润的青瓷茶盏搁在小几上,软塌铺着厚厚的鹅绒垫子,屏风后,浴缸里的水汽氤氲着暖香。

佣人垂手侍立在门外,分寸拿捏得极好。

待三人换上一身干爽得体的衣裳,重新回到灯火通明的正厅时,夜色已浓得化不开。

厅门虚掩着,隔绝了外面升腾的薄雾。三人刚在客位落座,便有佣人垂手侍立在厅外不远不近的地方,如同无声的影子。

萧杭宇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他苦着脸,压着嗓子哀嚎:“再不上吃的,我怕是要饿得魂儿都飘出来了……”

“安静。”顾震坐在他身侧,眉头微蹙,低声斥道。

他的视线却越过萧杭宇,落在斜对面的林晚晚身上。

她端坐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神有些空茫。顾震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将手边一盏温热的茶轻轻推到她面前。

青瓷杯底与桌面相触,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与此同时,江家祠堂深处,另一场无声的仪式正在上演。

菱花镜前,暖黄的灯光流淌。

江婉柔安静地站着,任由两个手脚麻利的女佣为她梳理着半干的长发。镜中的脸庞,水汽浸润后,透出一种莹润的光泽,眉眼清晰得如同工笔画。

她从未被如此珍重地对待过,仿佛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沐浴后,身上已换了一袭素缎旗袍。米白的底子,领口滚着极细的一线淡金边。没有繁复的花纹,仅凭那流畅如水的剪裁,便将她纤细的腰肢和挺拔的身姿勾勒得恰到好处。

她对着镜子,微微侧身。镜中人影清晰——那张脸,洗去了连日奔波的尘埃,连睫毛都被梳理得根根分明。

整个人,仿佛从泥泞里被捞起,细细濯洗,重新安放回了锦缎铺陈的檀木匣中。

“小姐,老太太和家主在祠堂等您。”门外,王婶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知道了。”她应道。

江家祠堂,灰墙黛瓦,蹲踞在主宅东南角,像一头沉默守护着家族血脉的古老兽类。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年香灰、蜡烛和木头特有气息的沉郁味道扑面而来。光线远不如正厅明亮,只靠墙壁上几盏长明灯幽幽地照着。供桌上,新燃的线香升起缕缕青烟,几块乌木灵牌森然排列,最中央的位置,簇新地立着一块:

【江氏何晚秋之灵位】

江婉柔踏过门槛,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供桌前的几人,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江老太换上了一身庄重的黑色呢绒褂子,端坐在主位一侧的圈椅里。她望向江婉柔的目光在她身上那袭素雅旗袍上停留了一瞬,浑浊的眼底泛起一丝水光,点了点头,声音比在正厅时更显柔和:“洗干净了,这气韵……也出来了。”

江镇岳背对着门口,正立在灵牌前。他手中拈着三炷香,闻声缓缓转过身,目光沉甸甸地落在她脸上:“跪下。”

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后的沙哑,“拜拜你母亲。”

江婉柔没有说话,依言走到冰冷的蒲团前,缓缓屈膝,额头轻轻抵在冰凉光滑的木地板上。

她叩了三个头,擡起脸时,眼睫低垂,声音清脆地响起,在寂静的祠堂里荡开微弱的回音:“母亲在上,婉儿……来迟了。”

当江镇岳接过她手中的香,转身插入香炉时,那只执掌江家、稳如磐石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嗓音哑得厉害:“晚秋……我把女儿……带回来了。”

片刻后,他才慢慢转回身,“你母亲……葬在蜀地何家村,是她娘家祖地。路远山遥,我这头还有些公司的事务缠身,一时抽不开身。等忙过这阵子,爹再带你去祭拜。你母亲……想必不会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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