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你病了，需要的是休息和恢复

“都过去了。”她最终只是偏过头，避开了他灼人的视线，声音干涩地说道。

那些能说的，不能说的，在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本来的意义。

“过不去！”傅砚安的情绪有些激动，他伸出手，想要抓住沈云栀的手腕，却在即将触碰到时，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这个动作带着十岁男孩的怯懦，也带着二十七岁男人的克制。“如果过去了，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如果过去了，为什么我想靠近你的时候，你总是在后退？”

他语句里的逻辑和敏锐，已经远远超出了十岁孩童的范畴。记忆的碎片正在他脑海里拼凑，虽然依旧混乱，却足以让他感知到那些巨大的、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

“傅砚安，”沈云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回头，正视他，“你现在想这些没有用。你病了，需要的是休息和恢复。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悠悠。”

她清楚的知道，现在的她是在用悠悠作为挡箭牌，也作为提醒自己的警钟。

她不能，也不该在这个时候，与一个记忆混乱的傅砚安纠缠过往的感情。这样情况下的傅砚安，像是带着毒刺的花朵，迷人又危险，她已经做错过一次选择了，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再继续陷入那样两难的境地。

听到悠悠的名字，傅砚安眼中的激动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悲伤的情绪。

“我知道……悠悠很重要。可是……”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无助的哽咽，“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这里很难受。”他指着自己的心脏位置，“每次想靠近你，这里就很痛，又很空……好像我弄丢了全世界最宝贵的东西。”

他的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缓慢而深刻地割着沈云栀的心。她何尝不曾体会过那种心痛和空洞？

在得知他公开否认与她的关系，在她独自一人孕育悠悠，在无数个深夜被回忆啃噬的时刻。

她看着他此刻毫无伪装、赤裸裸展示痛苦的样子，与记忆中那个冷静自持、将一切情绪深埋的傅砚安判若两人。十七岁的真诚热烈，十岁的依赖脆弱，以及此刻初醒的、带着悔恨与迷茫的二十七岁灵魂……这些矛盾的特质交织在同一个躯体里，让她心乱如麻，无法狠心推开，也无法坦然接受，更加让她觉得慌乱的是她的心。

“你不记得了……”沈云栀喃喃道，像是在对他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你不记得你曾经多么坚定地推开我，不记得你为了你的母亲、你的公司，选择了牺牲我们。现在你说心痛，说空了……傅砚安，这对我公平吗？”

她终于还是说出来了。这些压在心底的话，在这个月光如水的夜晚，对着这个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男人，倾泻而出。

傅砚安如遭雷击，僵在原地。沈云栀话语里的痛苦和指控，像冰锥一样刺入他混乱的记忆深处。一些模糊的画面闪过——冰冷的会议室，母亲不容置疑的脸，还有……还有他自己，对着某个方向（是镜头吗？还是某个人？）说出绝情的话时，那撕心裂肺却强行压抑的痛楚……

“我……我真的……”他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头痛再次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他抱住头，发出压抑的呻吟。

“傅砚安！”沈云栀见他情况不对，立刻上前扶住他，“你怎么了？”

“头……好痛……”他靠在沈云栀身上，身体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这一次，他没有像孩子一样寻求安慰的拥抱，而是下意识地、用成年人的方式，握紧了拳头，试图抵抗那席卷而来的浪潮。

他脑子里汹涌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慢慢地再吞噬着他的理智，那些怕片段像是碎掉的镜子，就那样强硬地在他的脑中分割，破碎，再重组。让他头痛欲裂。

沈云栀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之前所有的防备和怨怼，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担忧和一丝悔意。她不该在这个时候刺激他。

“别想了，傅砚安，放松，别去强迫自己想起来。”她扶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悠悠那样，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女人对男人的温柔。

傅砚安在她难得的、不带隔阂的亲近下，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头痛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疲惫和……一种奇异的安心感。鼻尖萦绕着沈云栀身上淡淡的清香，与他梦境中某个温暖而模糊的片段重合。

“对不起……”他闭着眼睛，靠在她的肩头，声音微弱却清晰，“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让你那么难过……对不起，云栀……”

这一声“对不起”，不是来自十岁的傅砚安，也不是来自十七岁的傅砚安，更像是从那片记忆的废墟深处，挣扎着传来的、属于二十七岁的傅砚安的忏悔。

沈云栀的身体僵住了。拍着他背的手，停顿在半空中。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她等了那么久，等了那么多年，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下，听到他的一句“对不起”。

她没有回应，也没有推开他。只是任由他靠着，任由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复杂难言的情感在月夜里无声地流淌。

这一刻，隔阂依旧存在，过往的伤害并未消失，未来的不确定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但某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傅砚安的记忆闸门，已经被情感的洪流冲开了一道缝隙。而沈云栀紧闭的心门，似乎也因这声跨越了时空的道歉，而微微松动。

他们都知道，前路依旧荆棘密布。但当航班冲上云霄，带着他们飞向未知的国度时，并排坐在一起的沈云栀和傅砚安之间，那种微妙而紧张的气氛，似乎悄然发生了一丝改变。

傅砚安依然会下意识地依赖地看着沈云栀，但眼神深处，多了一份沉静的、属于成年男人的思索和决心。

而沈云栀，在照顾悠悠和应对行程的间隙，偶尔看向窗外云海，眼神复杂，那里面，有担忧，有坚定，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死灰复燃的微光。

情感的纠葛，如同缠绕的藤蔓，在记忆的迷雾与现实的危机中，悄然生长，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