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朱允熥完了?老朱的震怒!
“黄侍读、齐郎中尽管放宽心便是!下官已依原定计策将吴王殿下安排得妥妥当当,此番定要给他一个终生难忘的‘惊喜’!”
“不出三五日,等他将那些奏表审阅完毕,却半分没能察觉其中暗藏的错漏,届时把奏表移交陛下之时,定然会让陛下对他留下‘不擅政务’的坏印象,弄不好还要被陛下狠狠责骂,从此心生厌弃!”
就在朱允熥脚步匆匆赶往武英殿的当口,京城某座装潢雅致的酒楼内,一间极为隐秘的包间之中,户部员外郎王冲双手举着酒杯,满脸堆笑地对对面坐着的黄子澄、齐泰二人敬酒,语气里满是志在必得的自信。
黄子澄与齐泰听闻这话,脸上顿时齐齐绽开笑容,二人也连忙举起面前的酒杯,隔着桌面遥遥回敬王冲一杯。
黄子澄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而后笑着对王冲说道:“这次能揪出那悖逆之徒的无能狂妄本相,全靠王兄从中斡旋,这不仅是帮了献王殿下一个天大的忙,更是为朝堂除去一害。等将来献王殿下顺利登上储君之位,无论是殿下本人,还是娘娘,定然都会对王兄重重有赏。”
“到那时,王兄必定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自不必说,就连‘天子近臣’的身份,也不过是唾手可得之事!”
齐泰也在一旁笑着附和,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艳羡:“不错不错!王兄这般有才干,又能审时度势,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真是羡煞旁人啊!”
“啊……哈哈哈!二位仁兄实在过誉了,不敢当,实在不敢当!这点小事,根本不足挂齿!”王冲被黄子澄、齐泰二人这般轮番恭维,脸色顿时微微泛起潮红——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太过激动所致。
嘴上虽一个劲的谦逊,可眼底的得意却藏都藏不住,随即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下官本就是吕师(吕本)一手提拔起来的,当年吕师仙逝之前,曾私下对下官言明,他此生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娘娘与献王殿下的安危。
下官既是吕师亲授的门生,又蒙他老人家生前多次提点教诲,如今能为娘娘与献王殿下出一份力,本就是分内之事,全当是报答吕师当年的提挈之恩。”
“再者说,献王殿下天性纯良、仁厚温和,平日里待人谦逊有礼,又有着虚怀如谷的胸襟、宽宏旷达的气度,日后若能登基为帝,定然是一位仁德兼备的明君,堪称圣天子的典范……这样的贤主,值得下官鞠躬尽瘁,为其效力一生。”
“可如今储君之位被奸人阻挠,我等心怀天下的有志之士,顺应上天之意,协助献王殿下夺回本该属于他的储君之位,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谈不上什么功劳。”
“所以啊,这点小事,真当不得殿下与娘娘的重谢……咱们之间也不必如此见外,这都是下官身为臣子,理应做的分内事。”
说到最后,王冲仿佛真的化身成了匡扶正义的使者,言语间一口一个“朱允熥乃叛逆之徒”,一口一个“朱允炆才是最佳天子人选”,那模样,仿佛今日给朱允熥设下圈套,不是为了私人恩怨,而是为了迎接朱允炆这位“仁德之君”回归正位的“正义之举”。
他说得那般正气凛然,那般理直气壮,仿佛一切本就该是如此……
这番话听在素来脸皮颇厚的黄子澄与齐泰耳中,都让二人隐隐觉得有些尴尬。
只不过二人皆是城府极深之人,并未将这份尴尬表露在外,只是相互对视一眼,而后便跟着一起大笑起来,连声附和王冲的说法。
紧接着,二人便与这位“正义天使”般的王冲一同畅饮攀谈,包间内的气氛一时间显得相当活络热烈……
只是,在齐泰与黄子澄各自的心底深处,却已然在默默给王冲这人打上了“需严加提防”的印记。
——这般虚伪狡诈,又擅长阿谀奉承、献媚讨好,偏偏还具备一定办事能力的小人……日后若献王真的登基,定然要防备他接近新天子。
二人心中都隐隐有种预感:若是放任王冲接近新天子,以他的油滑手段,定然能把新天子哄得晕头转向、不明是非。
这种人确实好用,能替自己办不少脏活累活,可也必须时时刻刻防着一手,绝不能让他有机会攀附到权力核心……
齐泰与黄子澄一边端着酒杯,与王冲碰杯对饮,一边在心中暗暗思索着这些念头。
酒过三巡,王冲不知是不是真的喝高了,面色涨得通红,语气却愈发笃定地对着齐泰、黄子澄二人说道:
“两位仁兄就等着我的好消息!不出两日,我定然让吴王那等奸逆之徒灰头土脸地滚出文华殿,定然让陛下对他的能力产生怀疑,甚至就此厌恶他,让他从今往后,再也不敢与献王殿下争夺储位!”
黄子澄与齐泰心中其实觉得王冲太过小看朱允熥的韧劲,也太过低估陛下的心胸——陛下何等睿智,怎会因这点小事就彻底厌弃一个皇孙?
可二人并未点破,反而顺着王冲的话头,连声附和赞同。
这一番附和,让本就有些喝高的王冲越发得意,在他心里,几乎已经给朱允熥判了“死刑”——吴王殿下啊吴王殿下,你恐怕万万没想到,我在那些赈灾奏表之中,为你挖了多大的一个坑吧!
哈哈哈!你还是乖乖认输,趁早退出储位之争吧!
…………
“皇爷爷,这是孙儿今日审阅的那些江南赈灾奏表,孙儿仔细核对后发现,其中暗藏诸多亟待核查的问题。”
就在王冲在酒楼内志得意满、畅想未来之时。
武英殿内,刚刚见到朱元璋的朱允熥也不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禀明了来意,紧接着,他便将自己脑海中那张记得清清楚楚的“江南赈灾奏表错漏数据”逐条写了下来,双手捧着递到朱元璋面前,语速清晰地说道:
“其一,苏州府泰和县上报的赈灾银两账目存在明显造假痕迹,与户部存档的账目数目严重不符;”
“其二,受灾区内有多个府县的赈灾奏表中,并未详细记录赈灾粮食、耕牛、农具、粮种的具体发放数目,只草草写了一个笼统的‘消耗支出’数据,此处疑点重重,极有可能存在克扣;”
“其三,去年户部曾划拨两百万两白银,专门用于江南水灾的赈灾事宜,可孙儿将所有账目汇总、归纳、计算、分析后发现,这两百万两白银之中,有一笔十万两的款项莫名不见踪迹,与总账目上的累计数据完全对不上;”
“其四,孙儿还发现,有好几个受灾区域所划拨的农具、耕牛,竟多是残次品,可上报的价格,却与正常品质的农具、耕牛相差无几,这里面显然有猫腻;”
“其五,江西吉安府受灾尤为的严重,户部却迟迟没有发放赈灾银两和物资……”
“最后一点,为防止江南水灾继续泛滥,朝廷本就划拨了一笔赈灾银子,专门用于重建、加固河堤,可孙儿查阅奏表后发现,这笔银子也同样没了踪迹
——据那些奏表记录,两百万两赈灾银子早已全部消耗完毕,可江南各地的河堤工程却迟迟没能完工,更有一个县的县令专门上奏,向户部讨要加固河堤的专项银子……其中,定然存在严重的贪腐问题!”
朱允熥语速极快,几乎没给朱元璋反应的时间,便将所有发现的问题全部汇报完毕。
说完之后,他便垂手站在一旁,静静等待朱元璋的回应。
而朱元璋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这份“惊天发现”中回过神来,他猛地抬头看向身旁的朱允熥,双眼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你方才所言,句句皆是实情?”
朱允熥将手中那份写满“审阅记录、心得体会与错漏数据”的纸张又往前递了递,语气郑重地说道:
“此事关乎江南数十万受灾百姓的生死存亡,更关乎我大明江南地区的安定,乃至整个大明江山的稳固!
如此大事,孙儿怎敢胡言乱语,怎敢虚报账目?孙儿所说的每一句话,皆为事实。”
“皇爷爷若是不信孙儿,大可即刻召集户部内精通验算、统计的官员前来,让他们当着皇爷爷的面,一一核对那些账目,看看孙儿所说的这些错漏,是否有半分不实之处!”
朱允熥的目光平静而坚定,语气里满是笃定与自信,那副“根本不怕深究细查”的模样,让朱元璋心中微微一动。
可越是如此,朱元璋心中就越莫名地燃起一股怒火
——他朱元璋这一生,最讨厌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