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3)
第八章双探(3)
乍一看,这确实像自杀。一封简短的遗书、一个勉强可以解释的自杀理由、一种能缓解痛苦的自杀方式。但是字迹可以模仿,即使技术队字迹鉴定专家对遗书的笔迹做了详细鉴定,鉴定结果为与本人字迹相似度高达90%;自杀理由也模棱两可,侯逸天确实有点爱钻牛角尖和自我,但他已经是个成年人,真的会冲动到去自杀吗?至于自杀方式,在袁晴看来,也可以是他人谋杀后伪造的。好比凶手是侯逸天认识的熟人,他深知侯逸天的性格,在侯逸天伤心难过的时候,提议注射一点什么安眠镇定的药物好好睡一觉。但凶手提前将注射器里的液体换成了咪达唑仑,所以侯逸天真正被注射的是咪达唑仑。待到侯逸天昏睡,凶手将他搬到厨房,然后清除自己来过的痕迹,再划开燃气软管,让燃气泄漏。最后关掉厨房门窗以及客厅门窗,悄然离开。所以这是不是自杀很难下立刻结论。不过从情感上,袁晴倾向于认为这不是自杀,否则她会感到内疚,因为是她告诉侯逸天谢飞为什么会选择侯逸天的母亲,而这是促使侯逸天自杀的根本原因,如果他确实是自杀的话。侯逸天的手机充电解锁后,警方查看了他的微信聊天记录,发现除开工作聊天群,他生前最后一条微信竟然是发给袁晴的:袁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担心他又会像十七年前那样突然销声匿迹。至于通话记录,他最后一通电话是跟他父亲侯景邦打的,时间是昨天下午两点一刻。阿锋和小涛被派去通知侯父侯逸天的死讯以及给侯父录口供。事后两人回来说侯父在听到儿子遇害的消息时差点晕倒,当场吃了几颗降压药才缓过来。但悲伤和痛苦难以消除,阿锋费了好些功夫才把侯父稳住完成口供。根据侯父所说,昨天两点左右侯逸天去过他办公室找他,但当时他正在开会,所以侯逸天在他办公室等他,但等了一会儿不见父亲回来就走了。侯逸天前脚刚走,侯景邦就开完会回来了,两人刚好错过。助理告诉侯景邦侯逸天来找过他,于是他就给儿子打去电话询问儿子找他什么事,不过前两个电话没打通,一直到第三个才通。侯逸…
乍一看,这确实像自杀。一封简短的遗书、一个勉强可以解释的自杀理由、一种能缓解痛苦的自杀方式。
但是字迹可以模仿,即使技术队字迹鉴定专家对遗书的笔迹做了详细鉴定,鉴定结果为与本人字迹相似度高达90%;自杀理由也模棱两可,侯逸天确实有点爱钻牛角尖和自我,但他已经是个成年人,真的会冲动到去自杀吗?
至于自杀方式,在袁晴看来,也可以是他人谋杀后伪造的。好比凶手是侯逸天认识的熟人,他深知侯逸天的性格,在侯逸天伤心难过的时候,提议注射一点什么安眠镇定的药物好好睡一觉。但凶手提前将注射器里的液体换成了咪达唑仑,所以侯逸天真正被注射的是咪达唑仑。待到侯逸天昏睡,凶手将他搬到厨房,然后清除自己来过的痕迹,再划开燃气软管,让燃气泄漏。最后关掉厨房门窗以及客厅门窗,悄然离开。
所以这是不是自杀很难下立刻结论。
不过从情感上,袁晴倾向于认为这不是自杀,否则她会感到内疚,因为是她告诉侯逸天谢飞为什么会选择侯逸天的母亲,而这是促使侯逸天自杀的根本原因,如果他确实是自杀的话。
侯逸天的手机充电解锁后,警方查看了他的微信聊天记录,发现除开工作聊天群,他生前最后一条微信竟然是发给袁晴的:
袁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担心他又会像十七年前那样突然销声匿迹。
至于通话记录,他最后一通电话是跟他父亲侯景邦打的,时间是昨天下午两点一刻。阿锋和小涛被派去通知侯父侯逸天的死讯以及给侯父录口供。事后两人回来说侯父在听到儿子遇害的消息时差点晕倒,当场吃了几颗降压药才缓过来。但悲伤和痛苦难以消除,阿锋费了好些功夫才把侯父稳住完成口供。
根据侯父所说,昨天两点左右侯逸天去过他办公室找他,但当时他正在开会,所以侯逸天在他办公室等他,但等了一会儿不见父亲回来就走了。侯逸天前脚刚走,侯景邦就开完会回来了,两人刚好错过。助理告诉侯景邦侯逸天来找过他,于是他就给儿子打去电话询问儿子找他什么事,不过前两个电话没打通,一直到第三个才通。侯逸天在电话里一边哭一边说知道了杀死母亲的凶手是谁,还说是他害了母亲。侯景邦越听越觉得儿子不对劲,于是问儿子在哪,他想赶过去看他。侯逸天告诉父亲他在新租的房子里,于是侯景邦赶紧过去看儿子。三点三刻左右,侯景邦抵达儿子小区,进入儿子的出租屋,那时的侯逸天看上去很消沉。侯氏父子长谈一阵后,侯景邦确定儿子情绪有所好转,这才离开,离开的时间差不多是四点半。侯父最后说原本想今晚再去看望儿子,但没想到儿子已经……说到这,侯景邦再也开不了口,他伤心欲绝,晕过去了。
事后,警方调出了小区门口的监控——这老式小区里没有电梯,所有住宅楼内没有监控,将侯景邦的口供和监控做比对,确定侯景邦进入和离开小区的时间与口供差不多。
“换句话说,”大林在当天的会议上总结道,“侯逸天可能是在父亲面前假装没事,等父亲走了之后便实施自杀,又或者凶手在侯父离开后敲开了侯逸天家的门,再实施谋杀。”
“也不一定。”小涛提出另一种可能,“凶手可能比侯父早一步进入小区,但就在他准备上楼时看到了侯父,所以他蹲守在楼下,等侯父走了再上去。所以凶手进入小区的时间是不固定的,同理,他离开小区的时间也可能故意延迟,甚至凶手本身就住在小区里面。”
大家听完小涛的话,不约而同点头,包括潘阳。
会议结束,临近下班,大林、小涛和阿锋陆续离开,只有潘阳还在办公室里逐条阅读侯逸天的微信,他想从中找到谋杀的可能和凶手的影子。但是看完所有微信,找不到任何谋杀迹象,反倒是意外发现了侯逸天接下来的追爱计划。在侯逸天和他的两个好友的聊天群里,侯逸天提到他最近疯狂爱上了一个女生,尽管未说女生的名字,但潘阳知道那就是袁晴。他还提到女生身边还有另外的追求者,不用猜,那就是潘阳自己,侯逸天把潘阳形容成一个说话刻薄的妒夫、一个利用职务之便使诈的小人,甚至还用警犬来比喻潘阳,潘阳的拇指悬在“警犬”两个字的上方,喉结滚动了一下,但紧接着他又叹了口气,和死人较什么劲呢?接着,侯逸天在两个好友的共同帮助下弄了一个追求计划,按照计划上的时间,侯逸天本该在这周末邀请袁晴去一家新开的网红室内游戏厅玩,但现在他永远也做不到了。
这时,办公室门外传来敲门声,潘阳擡起头,袁晴推门进来。“有什么事?”他问。
“我来交表格。”袁晴将填好的《紧急处置记录》表递给潘阳,潘阳接过表格,快速阅览后塞进一个文件夹内。
“你还好吗?”潘阳盯着袁晴道。
“还好。”袁晴点点头,她看到潘阳手边侯逸天的手机,“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如果微信上有凶手和侯逸天争执的对话,那么凶手可能将它删掉了,我会让技术队试着找回被删除的微信对话。”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袁晴说完,转身离去。临出门,潘阳又叫住她:“袁晴,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声,他很喜欢你。”
袁晴知道潘阳口中的他是谁,她回头道:“我知道,如果他还活着,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听到这句话,潘阳和无名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死的时候灵魂是什么状态?”从公安局出来后,袁晴问无名。
“和他肉身的状态差不多,还算安详,可能因为在昏迷中死去,所以痛苦程度没有清醒时死亡那么高。”
“我真后悔没有给他看谢飞的照片,让他知道杀死自己母亲的凶手长什么样,如果我知道昨天在咖啡馆是最后一次见他,我一定会给他看。”
“袁晴,这种后悔没有意义。”
“我知道,其实他真的是个不错的人。”
“是,就是偶尔有点听不进别人的话,只听他想听的,对你又太执着,但有时候也蛮可爱的,比如第一次见你就送你一个漱口水,这世界上大概只有他会干的出来。”
听到这,袁晴湿润的眼角舒展,含笑道:“是这样。”
次日,验尸报告和现场痕迹鉴定报告出来。侯逸天确系死于窒息,死亡时间精确到六月十七日晚上七点到八点。死者身上没有外伤,体内检测到咪达唑仑注射液成分,在侯逸天家中的药箱里找到剩余未使用的咪达唑仑注射液。在注射器、安瓿瓶瓶身、遗书以及书写遗书的圆珠笔上均采集到侯逸天的指纹,没有他人的指纹。在侯逸天家中采集到侯父部分指纹,但也没有其他人的指纹。
报告出来,侯逸天自杀的可能性随之升高,因为相比尚未发现的他杀动机,侯逸天的自杀动机更为明显,且现场的一切痕迹都与自杀高度吻合。另外,技术队成功恢复了侯逸天被删除的微信消息,但那些恢复的聊天记录与案情并无关联,大部分是工作群里传输的视频、图片等占据容量的信息。
随后,潘阳兵分两路,大林、小涛和阿锋前往侯逸天所在的小区,盘查住在小区里的人以及调查侯逸天被害当天出入小区的人员。潘阳自己则带着袁晴来到侯逸天工作的医院,走访侯逸天的朋友和同事。
根据侯逸天的微信记录,侯逸天生前聊天频率最高的两个朋友也是他的同事,即口腔科的另外两名男医生——郭医生和孔医生。根据两名医生的口供,侯逸天性格温和,平时很少与人结怨,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医患矛盾,所以他们很难想象侯逸天会被哪个仇人谋杀。不过在遇害前几天,侯逸天看上去精神焦虑,问他什么原因,他只说是没睡好。但郭医生发现侯逸天一直在关注一个星期前的那宗山根巷雨夜被杀女子的案子,当时他还以为侯逸天喜欢的女人就是那名受害者。另外,两名医生告诉警方,侯逸天在遇害当天中午临时请了半天假,这一点口腔科大部分人都知道。
在医院调查无果,潘阳和袁晴来到了侯逸天原先的家,也即其父侯景邦的别墅。此时侯景邦在医院上班,家中只有侯逸天继母和一个保姆宋阿姨。
袁晴终于看到了母亲口中的朋友、侯逸天的继母戚颖。戚颖与袁晴母亲同龄,但岁月似乎对她格外宽容。她站在门口迎光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眼角只有笑起来时才显出几道细纹。剪裁得体的香云纱短袖旗袍裹着她窈窕的身段,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随着倒茶的动作轻轻晃动,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四十五岁的女人。她与侯景邦结婚后生了一个儿子,名叫侯士佑,目前在读初一。
无名告诉袁晴,戚颖的灵魂和她本人相似,并没有显老,看到警察上门,也不见慌张。
戚颖招待潘阳和袁晴入座说道:“晴晴,你比照片上还要好看。”袁晴不禁脸红了,“我还想着你能做我儿媳妇,没想到我们小天……”说到这,戚颖的眼眶湿润了。
“戚阿姨,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小天的事。”袁晴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最近小天有回过这里吗?”
“没有。他搬出去住之后还没有回来过,我给他发微信,让他回来吃饭,但他一直说太忙了。”
潘阳微微颔首,因为这些微信他在侯逸天的手机上看到过。从微信的聊天对话上看,侯逸天和继母的关系还算融洽,但不像真正的母子关系那般亲昵,侯逸天的回复都过于客套,反而显得两人的关系有点疏远,而且侯逸天给戚颖的微信备注名就是戚颖的名字,连“阿姨”这样的前缀也吝啬给予。可见在侯逸天心目中,戚颖是父亲的妻子,但不是自己的母亲。
“侯逸天的死讯,你告知他弟弟了吗?”潘阳问。
“还没。”戚颖面露难色,“老侯说再等等,老侯自己都还难以接受,让他跟小佑说他开不了口,我也还没想好怎么跟小佑说,他们兄弟感情很好,小佑很喜欢小天,很崇拜哥哥。”
“你知道侯逸天曾经开过咪达唑仑之类的精神药物吗?”潘阳继续问。
“有的,大概是两年前吧,他有一段时间失眠很严重,我看到他在用咪达唑仑口服液。说起来小天也挺可怜,很小的时候亲生母亲就走了,他小时候很内向,不太爱说话,青春期的时候没有经历叛逆期,但有过一段时间的轻微抑郁。我以为他已经完全好了,没想到现在他还是想不开……”
“你认为他是自杀?”
“难道不是吗?”戚颖愣了一下反问,“老侯说警察告诉他现场有遗书。”
“现场确实有疑似遗书的文字,不过具体情况我们还在调查中。”潘阳拿出官方辞令回答。
对话的间隙,袁晴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客厅的展示柜上。那里摆放着一张全家福:侯景邦和戚颖亲密地依偎而立,侯士佑神采飞扬地站在父母正前方,而侯逸天则略显疏离地立在父亲另一侧。这张照片的构图微妙——侯逸天的位置像是个事后添补的注脚,他僵硬的站姿与勉强挤出的笑容,与弟弟侯士佑那自然绽放的灿烂笑颜形成了鲜明对比。玻璃相框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将这份微妙的家庭关系凝固成了永恒的沉默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