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岁除,傍晚,王府里摆了场宴。
宴散后天已彻底黑下,魏澄提早做好糖糕,青黛与阮朝几人在厅堂中摆碗筷。
小婵急些,趁几人忙着手上的事,偷偷拿一块糖糕咬在口中。
然而座上个个都是习武之人,她这点小动作哪儿能瞒得过,几人了然于怀,只心照不宣地笑,待再一道菜摆上桌案才佯装惊讶:“这糖糕怎还少了一块,府里除了姑娘的小猫,莫不是还养了只会偷糕点吃的小老鼠?”
送走宴上宾客,走回膳厅的时候,小婵正将糖糕捧在手中咯咯地笑,烛火交映,将厅堂照得一片暖融。
“殿下,姑娘。”
青黛瞧见走入厅堂的两道影,唤了一声,几人看过来,忙上前接过二人的披风与兜帽。
众人围在一张桌案前说笑用膳,浅饮了几盏酒后,一同到园子里的盈风台看焰火。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焰火接连展开,再一簇升空时,身后的魏澄与阮朝已将点燃的烟花棒递给小婵,与她一同在园子里跑开了。
一片笑闹声中,姜满擡起手,握住洛长安覆在她肩侧的手。
分叠落下的余烬宛若碎开的星子,辉光照夜,洛长安看着她的眉眼,悄声侧首,轻吻她的发顶。
再擡首,正对上姜满望来的目光。
姜满拽了下他垂在身前的发,仰起头,还给他一个点在颊侧的吻。
身后传来孩童自以为低声的话语:“阮姐姐快瞧,殿下和姜姐姐……唔……”
姜满回过头,见阮朝正将小孩拎在臂弯里,打算逃离现场。
她笑着叫她停下脚步,走去,自袖中拿出条编着平安扣的红线,系在小婵的腕上。
入夜,疯玩了一晚的小孩终于累得睡着。
燃灯照岁,府内灯火通明,几人聚在一处守岁,不知是谁拿出副叶子牌来,取了酒,便又闹开了。
姜满与洛长安没继续参与这热闹。
二人回到寝院,将秦让送的酒拿出来。
酒落满盏,姜满迟疑一
瞬:“大家一同守岁,我们在这儿饮好酒,是不是不太厚道?”
洛长安笑着:“那待来日,给西川去一封信,叫秦让多送来些。”
姜满尝一口酒,却不给他添,只笑吟吟地:“说来这酒是给我的呢,秦王可是嘱咐我,不准给你喝的。”
“那你悄悄给我尝一口,不告诉他们,只我们两个人知道。”洛长安倾身,倚靠在她身侧,向她讨酒喝。
呼吸浅浅淡淡洒在她的领子里,他的额发轻蹭在她脖颈,颈侧微痒,姜满喝尽盏中酒,偏过头,佯装不应。
下一瞬,下颌被指腹抵住,杯盏倒在案桌上,酒香在缠绕的呼吸间渡了个往来。
再分开,洛长安擡指擦拭她沾染了酒液的唇瓣,放到自己的唇畔,浅尝了尝。
“的确是好酒。”他说,像在方才的吻里没尝够似的。
姜满朝他皱了皱鼻尖,连酒带着酒盏都挪到一旁去。
夜还很长,架不住洛长安一次次轻哄讨饶,半壶酒还是落到了他的盏中。
西川的酒更烈些,酒意来得快散得也快,一壶酒落入腹中,二人将火炉挪去院子里,一同依偎在院子里看月亮。
夜风吹动悬在檐角的灯盏,撞出几声细碎的闷响。
见身侧人望着月亮发了好一会儿呆,洛长安首收紧斗篷,将人往怀里再拥了些,问:“在想什么?”
姜满松下力气,靠在他怀里:“在想,在燕京时,新岁总是有雪,积雪一时半会儿也化不开,那时的岁除总要到宫里赴宴,我们一同踩着雪回府,也是这样的时辰,我们也在庭院里看月亮。”
洛长安勾着她的长发,发缕在指端绕成结:“或许是同一个月亮。”
姜满偏过头看他一眼:“我还在想,当初在太康,我想用装醉套出你的话来,如今看来,你那时分明已猜到我的用意了。”
洛长安轻咳,别开目光。
姜满擒住他的下颌,不准他转过头。
她捏他的脸颊,微眯着眼睫品评他:“好会装模作样啊,洛宁。”
洛长安心虚地回望她,最终轻声叹气。
他在她的钳制下开口:“我承认,其实那时候,我是有些迟疑的。”
颊侧的力道松下来。
洛长安继续道:“即便此生已将你牵扯进当年的事里,很难剥离开来,可那时的我还是在犹豫……我总是贪心不足,想要你的人,想要你的爱,可几经险境,我想的,只是你好好活着。”
他知道,她不是甘心留在笼中的雀鸟,也不是要人捧在掌心里养护的花……她是姜满。
她该好好活着,该用长久的生命,用这双眼来见浩浩天地巍巍河山,而不是见诸多俗世里的不堪,见陈年旧事里的诡谲心术与那些陈朽腐烂。
姜满的手滑落到他的心口,轻声笑了。
“好好活着啊……”她重复他的话,将他的心跳攥在掌心里,又问,“那如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