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造相堂

第三十八章造相堂梦石昨夜吃了酒,今日一早起身便觉头脑昏沉，他灌了一碗冷茶醒神，给自己换过伤药便去敲折竹的门。

又是久敲不应,他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他只好折返回去，到走廊尽头去敲商绒的房门，果然，没一会儿那白衣少年便睡眼惺忪地来开了门。

“折竹公子，过来换药吧。”

梦石无奈一笑,这两个孩子一会儿一个样，两间房还来回换着住。

折竹在梦石房中换过药后,便与他一块儿下楼在堂内用早饭,大抵是昨夜睡得不够好，折竹神情恹恹的，咬一口包子,又慢吞吞地喝粥。

“簌簌昨夜醉了,就让她多睡会儿,”梦石的胃口却是从来都很好,他说着便一阵风卷残云,最终包子只剩下一个他便没好意思再拿,起身对少年道,“你的伤还是要煎些药来喝,我这便去配些药回来。”

忽然间，推门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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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石叔叔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商绒问他。

是梦石买的糖果子。

商绒应一声，接来一颗喂进嘴里，果然是又酥又脆，外头裹着的糖粒也甜丝丝的。

立春后的晨风仍旧凛冽湿冷，黑衣少年牵着个被兜帽掩去大半面容的姑娘穿过冷清街巷，停在一间药铺门前。商绒抬起头才看见牌匾上“杏南药铺”四字，下一刻便被少年牵着走上阶，迈入门槛内。

他已经很熟练了，替她编好一个整齐的发辫，他将那丝线编织起来的发绳系在她的发尾，然后他歪着脑袋打量她白皙的面颊，说：“你今日不出门，为何不用胭脂？”

“原来如此。”掌柜瞧着他的确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子，连收药都不知其中水深几何便来药铺做起了生意。

少年嗤笑一声。

梦石去煎药了。

不出门她不想用，出门沾上面具便不能用。

“谁知道呢？”

“公子饶命！我，我虽不知，但这些生意往来的信件历来是要经我们造相堂堂主的手，如今门主不在，但我知道堂主他还在蜀青城中！”

可他买给她的妆粉胭脂，她一回也没用过。

商绒坐在桌前看着少年换回那身轻便的玄黑窄袖衣袍，皮质的护腕遮掩住他腕上狰狞的疤痕，他将银蛇软剑缠上窄紧的腰身，回过头来与她相视。

“如今胡林松家中人如疯狗般四处搜寻梦石，他那一身功夫自保尚可，但若带着你只怕就不够看了。”

“不认得……”男人颤颤巍巍地答。

榻上的少年一瞬睁眼。

折竹发觉自己剑柄上的竹绿穗子已经被他抽的没剩几根丝线了，他抬起眼睛看她披散的头发，都是为了给她编发辫，穗子才只剩下这零星几根丝线。

商绒应了一声，起身在屏风后换了一身衣裳出来，却见少年已躺在床上闭起了眼睛，她先是一愣，随即轻手轻脚地去洗漱。

“我本没什么耐心与那些药农攀扯，便打算在你们这里收些药材回去交差，”折竹一脸纯良无害，与那掌柜好声好气道：“若你答应，价钱也好说。”

“什么？你们要去玉莺楼？”梦石才听了商绒说的话，一口茶便喷了出来，他连忙朝商绒摆手，“簌簌，你可不能去！”

掌柜吃痛，摔倒在地。

他这样近，商绒有些羞恼，躲开他的目光，她口不择言起来。

“只不过我学武没什么天赋，故而家父才要我去经营药材生意。”

商绒一觉醒来，睁开眼便看见床头那盏燃尽蜡痕的白昙灯，她趴在床沿，打过蜡的地板光亮如新，昨夜铺在地上的被褥已经不见了。

与此同时，少年手肘重击那男人颈项，抽回的剑刃刺入他的肩背，致使男人伏趴下去，他一脚踩在男人的后颈。

少年屈起指节轻敲她的额头，随即起身走到房门处，他步履蓦地一顿，回头见她捂着额头孤零零地坐在那儿看着他。

商绒已经习惯了他给自己编发辫，这间客栈房间里连铜镜也没有，她并看不到身后少年的脸，只能感觉到他的手指不断在她发间穿梭。

临街的那扇窗半开，未散尽的雾气在窗棂弥漫，不知为何商绒的心绪也如那茫茫白雾般湿漉漉的，幽幽浮动。

梦石推门进来时，折竹已下了床，正好走到桌边来倒了一碗茶，他才抿一口茶，薄薄的眼皮微掀，瞥见梦石递来的一包热气腾腾的糖果子，他便捻来一颗吃了。“簌簌你也尝尝看。”

“方子没有，”折竹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来，轻轻放在那掌柜眼前，“但有这个。”

他还记得自己涂在她脸上那样红红的颜色，她洗去一些，就变得十分好看，他觉得好玩儿，一直还想再看她用。

折竹将小纸球递给她，轻抬下颌示意她。

“这东西吃多了也腻，你们就吃着玩儿，我这便去找掌柜借后院煎药。”梦石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两人坐在一块儿吃一袋糖果子，说罢便要拿起一旁的药包出去。

他漆黑的眸子里点滴光斑漾漾：“看来，我还是应该将你带在身边才好。”

商绒捧着茶碗，迟疑出声。

商绒几乎能够感受到他轻微的呼吸拂面，她有些不自然地侧过脸。

他伸手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纸球，剑锋还在地上那男人的肩胛骨里，他腾不出手，便回头看向商绒：“过来帮我。”

少年纯澈的眼睛里显露一分失望。

商绒只好依言将被他揉皱成纸团的信笺展开来，她也没多看，便递还给他。

她记得自己半张脸枕在少年溼潤微凉的手掌。

“这信上之人，你可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