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男朋友
第6章男朋友
那颗在她心头吊了五年的石头终于落入了她自以为早已平静的心湖
方知漾的手机里有一个特别的相册，点开来看里面有下班路上见到的绚丽云霞，有路边开得正艳的花，有参天的大树，有蓝天上一朵奇形怪状的云，有黑沉夜幕上挂着的月亮和星星。
这些都是方知漾随手记录下的风景，就和有的人爱写日记，有的人热衷手帐一样，这个相册就是方知漾的日记本。
相册拉到最底，照片的日期也更久远。
最末的一张显示拍摄时间是2014年，那年方知漾拥有了第一台带拍照功能的手机。她兴奋地用新手机拍下了那天的月亮。手机像素有限，照片里的月亮像蒙着层纱，挂在天上，那是农历八月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圆。
这个相册里的照片除了有方知漾自己拍的，充实这个相册的照片里还有好些是从聊天记录里存下的图，而大部分都来自她和周旭以前的聊天记录。
上大学换新手机以后，方知漾都有把它们备份出来。
她拉开窗户，脑袋支出去擡头看，夜幕上挂着一轮弯月。
方知漾又点开聊天界面里的那张图，放大，再放大，她看到了月亮旁边的那颗亮点，是星星！
他们在这座小城里擡头欣赏同样的月色，这个认知驱使方知漾举起手机对着头顶的月亮按下快门。
方知漾倚在窗台边，想了下，把拍下的照片发给了周旭，她回他：“晚安。”
有时候“晚安”除了是一种问候，也是结束聊天的信号。
发完这条消息，方知漾退出聊天软件，开始了每日睡前的互联网溜达。
刷到一个玩梗的短视频，评论区有人在妙语连珠地吐槽，有人在分享着自己的相同遭遇，而方知漾却兴致缺缺，又退出去别的平台刷了会儿帖子，结果没看几行字就在走神。
方知漾索性放弃上网，去卫生间刷完牙就躺床上，准备今晚早点睡。
关上灯，昏暗的房间里，方知漾盯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感觉到眼睛变得干涩，她闭上双眼酝酿睡意。
大脑发出入睡指令，但活跃的神经有自己的想法，白天相处的画面像电影倒带一样在大脑里重映，甚至是一句对话都要反复拉扯。
二十多分钟以后，毫无睡意的方知漾睁开眼睛，严重怀疑是下午睡太久加上回来在车上又补了一觉才让她今晚难以入睡。
睡眠一向很好的她少有失眠时刻。
方知漾干脆从床上坐起来，打开小夜灯，拿了个抱枕垫在身后，拿起手机也不知道看什么，手指悬停在手机屏幕上，迟迟无法决定。最后随便点开一个她已经很久没有登录过的社交平台。
太久没有使用了，方知漾试了三次才猜对密码进入。
这个平台账号是她高三毕业那年暑假跟风注册的，关注的人不多，账号主页也没发过任何动态，光从名字和一些基本信息很难看出来是谁，方知漾甚至在基本信息里胡乱填了些故意误导视线的内容，就是防止被熟悉的人认出来。
这个号注册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为了满足她当时一些不可告人的窥私欲。
她在搜索栏凭着记忆试探性地敲下一串英文，出现了好几个相似名字的账号，方知漾看到了眼熟的头像，点进第二个账号主页。
最近的更新日期是在一周以前了，账号主人发布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湛蓝天空下的大海，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另外一张是沙滩椅上放着一颗插着吸管的椰子。这张椰子照的角落里有半只手入镜了，出现在照片里的手指涂着淡粉指甲油，指甲上面还贴了钻，光线很好，拍出来也够闪够吸引人。
评论区里有人问指甲油色号的，也有人看到“一个人的假期”这个文案在下面评论“男朋友没陪你？”很熟络的语气。
博主回复：他回国啦~
方知漾看到这条回复时候，心口一紧，有一个猜测在脑中迅速成型。她点开了发出这条评论的人的主页，是个男的。
看得出这个人平时分享欲旺盛，把社交平台当朋友圈发，吃喝拉撒都要记录上，而方知漾从这些图文里很快就刷到了孟婧婷的照片。两个人私底下应该认识并且还挺熟悉，好几张聚会照片里都有孟婧婷和他们的合影。
方知漾综合目前刷到的信息知道这个男的也是留学生，和孟婧婷在同一个地区上学，但学校不一样。高度重合的关系网，让方知漾心头那个猜测成真的概率又大了几分。
而当她再往下划拉几下，看到那张熟悉的笑脸时，那颗在她心头吊了五年的石头终于落入了她自以为早已平静的心湖，咚的一声，击碎她最后的一丝幻想。
合影里一大群人围坐长桌两侧，孟婧婷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两个人对着镜头，一个笑容温婉，一个年轻俊朗，光是看照片也让人觉得般配。
再往下，还零星有一些他们聚会的照片，而越往后的照片，周旭看着比现在瘦很多，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学术精英气质浓郁，方知漾看了下图片发布的日期，是他在上大二的时候。而那时，方知漾已经很少和他联系了，甚至信息都不怎么发。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意外的，方知漾心想，两个人高中时期就是同班同学，还是一起参加竞赛的队友。她看到过好几次两个人凑在一起研究习题，甚至有时候周末聚会周旭都会带着她一起来。等到高中毕业以后又都去了国外上学，异国他乡的，本来就认识还聊得来的两个人，最终走到一起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长大就意味着分离，这是方知漾成年以后最为深刻的第一感受。曾经朝夕相处的人说不定在离开校园以后，这辈子都难再相见。而曾经亲密的伙伴，也会在走向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以后，和你渐行渐远。
方知漾闭上眼再睁开，长舒一口气，退出页面，收起纷繁心绪。她把手机塞进枕头底下，人缩进被子里，想到今晚和章雨妍的聊天。不论那句“不可能”藏着多少真心假意，在事实面前都已经不重要了。
客厅里，方明达坐在沙发上泡脚，桶里放着药材包。
莫铁兰把熬好放凉的中药端给丈夫问：“上次去医院复查结果怎么样？”
方明达一口干掉碗里的中药，苦涩药味让他不禁皱了下眉，回道：“医生说伤口恢复得很好，你不要担心。”
“我担心什么，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不爱惜，开刀遭罪的又不是我。”
莫铁兰拿起电视遥控器把音量调低，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去年方明达从生病住院到动手术，莫铁兰都陪着，餐馆生意都顾不上，人跟着消瘦了一大圈。
一起生活几十年，方明达最是知道妻子的刀子嘴豆腐心，话听了就听了，也不会过心，只嘿嘿一笑：“放心，陪你活到八十还是没问题的。”
“等你活到再说吧。”莫铁兰顶他一句，人在用手机刷小视频，到底脸色还是缓和了下来。
想到回来以后就没见到的人影，莫铁兰问道：“方知漾呢？”
“休息去了吧，今天忙一天也累了。”
“她属夜猫子的，越晚越精神。平常这个点都还猫在阳台玩手机呢，今天怎么睡这么早。”
阳台布置了一个小躺椅，方知漾平时就爱窝在阳台椅子上玩手机。莫铁兰对女儿的这些小习惯还是摸得很清楚。
方明达其实也不确定方知漾有没有在休息，但父女间藏着的小秘密，说多错多，他索性不吭声了，由着莫铁兰在那里琢磨。
“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