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别再让藏羚羊哭泣(11)
第53章别再让藏羚羊哭泣(11)
二傻子没有枪,也不会使枪,但他有一把刀,他的刀法也很快,在他犯了傻劲的时候才不管你是人还是猪、牛之类的畜生,照样迎面就是一刀。二傻子拿着刀子冲了过去,几个枪手一愣,知道二傻子又犯傻劲了,没人敢跟他较真儿,轰地一下全散了。
出乎意料的是,二傻子什么也不要,背起周青就往外跑。周青的肺水肿到了晚期,她一直在咯血,身上没半点儿力气。杨钦举枪就要打二傻子,突然一颗子弹从我的耳朵边上擦过,我感到耳朵边在痛,可能流血了,一转身,看见阿迪的一个枪手正再次向我瞄准,我急忙就地一滚,子弹打在了我刚才站过的地上。这时我听到杨钦一声大叫,好像是中了弹,不知被打中了什么地方。
在这场混战中,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敌谁友又是谁在打谁,三方之间各有矛盾。丹巴的人和牛头的人又发生了争执,所以最后又划分成四方,更加是打得乱七八糟,所有人都打晕了头。我决定从这场战斗中退出,我们必须得迅速撤离并转移,否则,“暴风”和“藏羚羊”队的有生力量将会全军覆灭。
狡猾的牛头已经趁乱逃离,他受了伤,地上留下了部分血迹。趁着阿迪的枪手和余下一部分盗猎者打得不可开交的机会,我召集志愿者趁机撤离,并沿着牛头的踪迹追过去。但是很快踪迹就断了,牛头上了一辆吉普车,地上的吉普车轮印子交叉得到处都是,谁也分不清哪一条是牛头留下的。
山脚下的枪声还在响,我正在分析车轮印的时候,马帅和杨钦也赶了上来。他们本来想带回何涛的尸体,但是抢不回来,场面太乱了。我发现刀疤没跟上来,就问杨钦——杨钦的两条腿上都有伤,用从尸体上撕下来的棉布条裹着,血都浸了出来——他没说话,只是摇摇头。
我又问马帅:“刀疤呢?”
马帅瞪着眼看着我,他喘了一会儿气,抹了把脸上的血,说:“没看到!”
这时,“藏羚羊”队的两个志愿者相扶着从山脚下走了出来,他们本来是想去找才嘎次仁的尸体,但后来一看都摔碎了,一时捡不回来,就只好回来,而从山脚下经过时,又中了枪。他们告诉我,刀疤死了,被人一枪打在后心上,死的时候,刀疤斜靠在一辆吉普车边上,就是何涛坐的那辆吉普车,何涛死在车里,刀疤死在车外。
我喉头一阵发紧,心里猛烈地跳动了一下,我知道刀疤是想把那辆车开出来,带回何涛的尸体。自从他与我们结伴之后,就一直在为许小乐的死感到愧疚——也许很多人认为要做一个真正的杀手就不能有半点儿感情,刀疤也许不算是个称职的杀手,但如果把他当一个兄弟,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虽然当初他开枪打死了许小乐,但那也许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他曾经说过他的一生就是为了许许多多的任务而活着,他活得很不值,但临死的时候倒做了一件有义气的事。
我不知道刀疤到底是被谁打死的,因为没有亲眼看见,这只能成为一个谜。没有时间再回去追查这些,也不知周青被二傻子背去了哪里,我更无法猜测这个傻子的意图是什么。山路曲折,二傻子不知在哪个地方一冒头,刚从人群中挤出去,就不见了,难道真是傻人有傻福?那么混乱的场面,二傻子竟然没中一枪。
我要去追二傻子,救回周青,扎西顿珠不肯,他押着阿迪,决意要去追牛头,除了我和杨钦要去追二傻子以外,就连马帅都赞成扎西顿珠的提议。这个时候,我真的有点儿恨马帅了,他太冷酷、太理智,已经失去了一个男人应该具备的某种热血和情谊。
最后,我还是说服了自己,二傻子没有车,也不会开车,背着周青走不了多远,我们先去追牛头,完成任务后再折返回来寻找周青,杨钦也只好同意这么做。我们集中人手,开着几辆抢回来的车,按着一条选定的车轮印追去,希望这条路没有选错。这个时候,山脚下还有零散的枪声远远传来——伴着半夜里呼啸的风雪声。
我们选择的路没有错,开出一段距离之后,就发现了牛头的踪迹。这家伙耍了心计,他认为我们一定会往大路上追,于是他就偏往山旮旯里跑,等我们全部都出了山,他再从山旮旯里钻出来。
本来一开始,我对选择的这条路也没有抱多少信心,后来眼看着小路往雪山深处延伸,心里就更没有底,谁知正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牛头车队的车屁股忽然在前方出现了。暴露目标的是一辆被陷住的车,车轮被卡进了一个冻冰的泥洞里。牛头放弃了这辆车,为了掩人耳目,他命人在废弃的车上做了伪装——车旁边堆了石头,上面撒了些碎土和雪块。但我们还是远远看出了车的形状,这不能怪牛头运气不好,只能说是他的运气到了头,活该被我们抓住。
我们查看了那辆车,扎西顿珠看了看周围的地形,他童年时期就是在高原雪山地区度过的,了解这种高原雪山的地形。他伸头往山里望了一望,说:“他们的车子进了山,走不了多久就会被困住,里面全是雪,地势险要,他们一定走不了多远,可能会选个雪洞藏起来。”
听过扎西顿珠的介绍,最后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再次进山,车子就留在山脚边一处背风的地方。进山之后没多久,我们就在路边上发现了牛头等人抛弃的车子,开始路上还没有积雪,可以缓缓地开车走一阵子,再往里面去,就是一片冰雪世界了,车子无法通行,只能靠两条腿走路。
天色渐渐放亮,大雪山的美丽,如果无法亲眼所见,你是不能感受的,即使是城市里最大的一场冬雪也无法比拟其千万分之一。但此刻我们都没有心情去欣赏那美丽的雪景,就在两个钟头之前,我们还处在这样的雪景里被一阵漫天乱飞的流弹逼得四处无路。
美丽与邪恶往往会并存,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追击盗猎者了。一走进茫茫的雪山,我突然有了一种对生命如此可贵的认识,从来没觉得自己应该长命百岁,但此刻,我乞求上苍,保佑我们吧!
步行一定会留有脚印,我们顺着牛头等人留下的印迹,很容易就找到了牛头一群人的藏身地点。他们钻进了山体中段的一个冰洞里,洞不深,但足以藏身,也可以遮风避雪。等志愿者和阿迪的枪手离开之后,牛头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带着钱和货出去发大财了。
牛头的手下发现了我们。他们占据了地理条件的优势,他们藏在洞口,只要架起一条枪,就可以把窄路这头的我们全部逼退。这条路是山体上一段伸出来的斜坡,太窄了,而且积满了冰雪,一个人过去是可以,但一群人就不行,何况对面还架起了几条枪,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牛头背信弃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对于这种人,毫无信义可言。阿迪被扎西顿珠押着,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无法动弹,他气愤得大骂起来,他是在骂牛头,骂得口沫横飞。
突然,山洞口的枪声响了起来,一串子弹向我们射过来。大家刚经过了一场恶战,对枪声都是格外的警觉,一见不对劲,就急忙矮身趴在雪地里,子弹从我们的头顶上飞过。情形对我们很不利,对方可以从山洞口向我们射击,而我们射出的子弹却只能打在洞口一侧的山壁上,山洞里传来了牛头放肆的大笑声。
本来牛头也想多节省一些子弹,但他被阿迪骂得烦了,就命人开枪向阿迪射击。这一打不要紧,气坏了阿迪,他又跳着脚大骂,完全失去了一个军人应有的风度。山洞口的枪声又响起来,我们不得不往后退出一段路。扎西顿珠被阿迪叫嚷得忍无可忍,反手给了他一个耳刮子,阿迪终于安静了下来。
望着满山的冰雪和那条不能称之为路的湿滑的小路,我们无计可施,便坐在一起商量对策。阿迪气吁吁地坐了一会儿,忽然叫嚷起来,一个志愿者过去一看,说:“裤子被打穿了,后屁股上好像中了弹。”
我们从山路上后退的时候,一颗流弹击穿了阿迪的裤子,子弹从他的屁股上擦过去,好像是打烂了一块肉。当时阿迪也没觉出痛,因为山上气温低,人都快冻僵了,即使有疼痛感,也常常会觉得那是被冻之后的错觉。阿迪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屁股被牛头的人开枪打伤了,裤子上的血把山路上的冰雪都染红了一片。我们手上已经没有任何的创伤药,只能看着阿迪坐在那里破口大骂,他骂了一会儿牛头,又见我们都坐在一边瞅着他,就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