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牛头窝点的浴血搏杀(5)
第33章牛头窝点的浴血搏杀(5)
我生怕睡到半夜不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趁着第二个汽油桶还没有被打爆,赶紧给那辆吉普加满了油。晚上我们就睡在帐篷里,想着两天前的晚上,这里还住着队友兄弟,我们在一起聊天说话,现在却不知他们现在去了哪里,是生还是死。想着他们往常的样子,再看看如今布满子弹眼的帐篷和空荡荡的木板床,心里就特别地难受,连翻了几个身,依然无法睡着。马帅和我一样,只是他不翻身也不说话,从鼻孔里发出的沉闷的呼吸声证明他也无法安然入睡。
二十三、离别爱爱,和马帅陷入困境
第二天清晨,我们早早地起了床,走到帐篷外面,零乱的场景再一次冲入眼帘。我望望远处雪山在晨雾中缥缈的影子,周边的一切既空旷又广漠,让人觉得从心底里透出一种孤寂和悲怆。马帅把昨晚捡到的两包方便面递了一包给我,说:“填填肚子,走吧!”
我跳上车,发动车子,问:“先去哪里?”
马帅说:“在附近走走,看能不能找到周青他们。”
我还是犹豫了一下,说:“如果找不到,汽油又耗光了,怎么办?咱们可就只有两支枪,还有枪里剩下的那点儿少得可怜的子弹。”
“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听天由命吧!”马帅说着,无奈地望了望远处苍茫的天空,早上的天气还很冷,让人的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悲伤。
可可西里的天有着让人从未感受过的辽阔,但就是这样的辽阔更让人觉得无比孤独和渺小。幸好我和马帅还能相依为伴,如果只剩下我或者马帅一个人,那心头又会是怎样的苍凉和无助?天太大了,地太宽了,失去了队友和朋友,渺小的一个人站在这天地之间,会有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
我发动了车子,缓缓地沿着我们曾经走的路往太阳湖畔开去,我想这几天周青他们一定去巡过山,说不定在那里还能找到什么线索。车子缓缓地往前开,突然,我听到车子后面隐隐地传来藏羚羊孤独的叫声,我急忙回头看去,发现一只藏羚羊正孤零零地站在后面的荒原上,望着我们的背影叫唤。
“是爱爱!它还活着!”我惊喜地叫起来,急忙掉转车头往回开。爱爱发现车子急速地向它奔驰过去,开始有点儿闪躲,后来看清了是我们,反倒冲我们快速地跑过来。它的两条后腿上还夹着矫形的木板条,跑起来时一蹦一蹦的,像是在跳舞,但我能明显地看出,它的腿伤已经快好了,跑起来时很有力,也很健康。
我刚把车子停下,爱爱就冲到车门边,用它那柔软的小嘴巴不停地拱着车门。我跳下车,把爱爱紧紧地抱在怀里,它亲热地用小舌头舔我的脸和嘴巴,在我的嘴巴里面找吃的,一边拱一边叫唤,把小小的身子紧紧地靠在我怀里。
“它饿了!”马帅说,连忙把嘴巴里的方便面嚼得稀巴烂,吐在掌心里,喂给爱爱吃。爱爱可能是不适应方便面的那股味道,不肯吃,用嘴巴拱马帅的手背,又用身子往我身上蹭,蹭一会儿,又来舔我的嘴,要吃的。
看它如此饥饿,我猜想,在枪战发生的时候,爱爱听到了枪声,就吓跑了。它跑得很远,等到它自己觉得安全的时候,又慢慢地踱了回来。虽然枪声令它恐惧,但它已经把营地当成了自己的家,而我们在它的眼里就是它的亲人,它离不开亲人、离不开家,所以又回到了这里。可惜的是,它的家已经被盗猎者打得稀巴烂,它的亲人也早已被迫离开。如果不是我和马帅回来一趟,遇到了它,在这样广漠荒凉的地方,孤独的爱爱熬不过多长时间,不是饿死,就是被秃鹰啄死后吃掉。
可眼下,我们自己都没有吃的东西,又拿什么来喂养爱爱?我们饿的时候还可以吃老鼠肉,爱爱吃什么?它现在还太小,还是个吃奶的娃子。“要不,送去‘藏羚羊’队吧?托他们转道送到保护站去。”马帅试探性地说。
我当然不同意,才嘎次仁的队伍正急着追打这片湖区的盗猎者,他们哪有工夫来管这件事?当初他们就说过这只小藏羚羊是养不活的,带回去也是个死。我考虑了很久,最后决定带着爱爱一起走。现在还是6月,有些产期较晚的藏羚羊还正聚集在各个湖畔边上产崽,我们可以把爱爱放回到产崽的母藏羚羊群中。藏羚羊是一种互帮互助极有爱心的野生动物,虽然爱爱的亲生母亲已经不在了,但它的“阿姨们”会担负起喂养的责任,那样爱爱就可以吃到富有营养的藏羚羊乳汁,可以健康地活下来,直至长大。
“好吧,那就带上吧!”马帅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但他还是答应先帮爱爱找到它的族群。我把爱爱往车上抱,爱爱忽然意识到我们是要带它走,它开始强烈地挣扎起来,不肯离开这个地方。
我怕弄伤了它的腿,不敢使劲抱它,它却拼命地反抗。忽然它跳出了我的怀抱,拼命地往回跑,我不知道它要跑去哪里,但是它跑到帐篷外面就站住了,回过头来看我们,嘴里低低地叫唤着,不停地在帐篷外面徘徊。我忽然明白了,它是留恋这个地方,它离不开这个家啊!这里有它熟悉的气味,有它深刻的记忆,有它曾经最亲的人,有它的爱,有它的未来,有它所有的生命!
爱爱还在帐篷外面徘徊着,它不肯离开,不停地冲我们叫唤。我走过去,它就跑过来用头蹭我的腿,抬起头,用那双楚楚可怜的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酸。我一伸手抱它,它就飞快地往后躲,躲一会儿,又跑出来看我,冲我叫唤,声音听起来很可怜,像是个离不开妈妈的孩子。它在哭,大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泪水;它在叫,声音里充满了无辜、委屈和不幸的哀伤。
马帅叹了口气,把车子熄了火,静静地坐在车上等我们。他的心情也很低落,毕竟爱爱和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可以说我们就像它的爹娘一样,给它治伤,嘴对嘴地喂食,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着。马帅这个铁石心肠的大男人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又叹口气,用袖子擦了擦发红的眼睛。
我费尽了力气,才终于安抚了爱爱警惕的情绪,趁着它走过来和我亲热的机会,我抓住它,把它带上了车。我们开始向太阳湖畔前进,一路上,爱爱仍然在不停地挣扎着,用可怜的大眼睛瞪着我,但最后,对我的信任战胜了它心中的不安和恐惧。爱爱终于安静下来,静静地偎在我怀里,它不再叫唤,而是转头看四周的山、荒原、湖泊,这里是它还没有来过的地方,也是它将来生命中必定会走过的地方。
太阳湖畔静悄悄的,除了那些被剥去皮子的藏羚羊的尸体被野兽瓜分得稀巴烂,我看不见一只活着的藏羚羊。看着那些鲜红的残肉和森森白骨,爱爱吓得往我怀里躲,我摸摸它的脸,安慰它,却发现摸了满手的泪水。车子绕了个弯,继续往前开。
月亮湖比太阳湖要小许多,但两者距离不是太远,有小部分藏羚羊也会来这里产崽。可能因为湖泊比较小,而在这里产崽的藏羚羊数量相比较来说要少一些,所以急于暴富的盗猎者都选择了较大的湖泊作为猎杀藏羚羊的据点,这使得月亮湖畔的藏羚羊生存概率大一些。
我们绕了半天,终于在月亮湖边发现了一小群正在产崽的母藏羚羊。母藏羚羊先是找一处合适的地方刨个坑,把屁股对着坑里,然后进行产崽。小藏羚羊在刚生下来的最初几分钟里是站不起来的,十多分钟之后,就可以健跑如飞,基本上能与大队伍里的藏羚羊母亲们赶个齐平。
我想把爱爱送过去,但是母藏羚羊的警惕性很高,看到我们的车子后,就轰地都跑散开了,过了很久,发现我们没有动静,急于产崽的母藏羚羊们才大着胆子又踱了回来。
我只好把爱爱后腿上绑着的木板条取下来,鼓励它自己走回群里去。看着刚出生的小藏羚羊挤在妈妈的肚皮下面吃奶,爱爱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巴,又来拱我的嘴要吃的。我把它送下车,往前推,它却十分惧怕地往后缩屁股,一掉头,又冲进了我怀里。我狠着心把它推出去,再次鼓励它过去,给它加劲儿,安慰它:“去吧!可可西里是属于你的!”如此重复了十多次之后,爱爱终于大着胆子往藏羚羊群走去了。它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看我们,眼睛里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很哀伤,让人看得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