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终究是我食言了
第66章终究是我食言了
两人对饮,温酒入喉,却比刀子还要锋利,从喉头滑向了心口,邵玖看着沈旭初饮尽杯中酒,笑了笑,看着自己盏中的残酒,一滴清泪落在酒中,一饮而尽,纵使玖温,到底还是辛辣的。
“咳咳!咳咳!”
邵玖咳嗽着,低着头猛烈地咳嗽着,对于关心自己的沈旭初摆摆手,她想告诉沈旭初自己无恙,可是她说不出话,只能拍着胸口咳嗽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再次擡起头的邵玖已然是泪流满面,沈旭初看到邵玖脸上的泪痕,心就像被针扎一样的痛苦,他掏出怀中的帕子,为邵玖拭去眼角的泪珠。
“这帕子……师兄,竟然还留着。”
邵玖看着沈旭初在为她擦拭完眼泪后,又继续将帕子塞在袖中,那帕子她若是没看错,是她少年时初学刺绣练手时的作品。
八年前,南朝临汝东山。
“小师兄!小师兄!”
沈旭初正在后山的竹林内大声朗诵着陆机的《文赋》,摇头晃脑地沉浸在文辞的曼丽中,忽然听见师妹脆生生的声音,就停下了朗诵向邵玖看去。
就见邵玖扎着双丫髻,一蹦一跳朝自己跑了过来,结果小丫头不看路,直接被露出土地的给绊了一跤,沈旭初反应及时,将人给捞了一把。
邵玖都做好摔跟头的准备了,闭上眼睛准备和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结果没有想象之中的疼痛,反倒是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邵玖小心翼翼睁开眼睛,见到的是小师兄俊美的面庞。
“呵呵!谢谢小师兄仗义相救,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要师妹我帮忙的,师妹我一定义不容辞。”
邵玖尴尬笑了笑,从沈旭初的怀抱中离开,对沈旭初拱手,就算是道谢了,沈旭初无奈地笑了,似乎对这一幕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不在绣房刺绣,怎么跑这儿来了?难道说冯婆婆肯放你离开了?”
“怎么可能!婆婆这几日看我看得可紧了,非逼着我学针凿女红、浣纱纺线,小师兄,你知道的,我对这些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小师兄,为什么你们男人就不需要学这些?你们就可以整日去读书、写字,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我却不可以。
婆婆说,女子应当柔顺嘉和,应当精通女红刺绣、织布浣纱,这样以后嫁人了才不会被婆家低看,是立身之本。
可是阿玖一点都不想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如果嫁人之后,就要去每日做这些事情的话,阿玖才不要嫁人。
阿玖要做这世间最自由的人,要看遍世间美景,要将书中记载的地方都走一遍,去感受天地风云的变幻、四季的更替。”
沈旭初对于邵玖的吐槽只是耐心听着,浅浅微笑,他知道邵玖对于规矩的厌烦,却也知道抱怨之后,邵玖终究会选择回去。
“那样很好啊!阿玖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即使以后阿玖为人妻,也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小师兄希望阿玖永远都不会被拘束。”
“阿玖也希望小师兄能够自由,永远永远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沈旭初笑着点点头,但沈旭初心中明白他一直所背负着的,家族的复兴,少年兼济天下的理想,他向往自由,却更向往着能够博取功名,实现自己作为读书人的价值。
“啰!这个给你。”
邵玖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了沈旭初,沈旭初看着这块旧手帕,有些发懵,没能明白邵玖的意思。
“这是我绣的第一块手帕,虽然看上去有些发旧,但你放心,这块帕子我绝对没有用过,只是绣的时间有些长了,看上去旧罢了。”
沈旭初听说是邵玖绣的第一块帕子,微微发愣,仔细端详起这块帕子来,发现帕子上绣着两三支竹子,旁边还绣着几个字,“绿竹猗猗,如切如磋”。
这绣工让沈旭初绝对自己的手艺都比这儿强,绣的是歪曲扭八,只能说还是认得出绣的是什么东西,也可能是因为绣的竹子太过简单,轻易也不会绣错,总之,这实在是一块无法拿上台面的绣品。
沈旭初拿着帕子哈哈大笑,却又不说原因,惹得邵玖红了脸,急得直跳脚,
“我知道绣得不怎么好,但这不是我第一次绣嘛!已经很不错了,就连婆婆都夸我有天分了。”
沈旭初实在是无法想象冯婆婆是怎么对着这样一幅绣品夸“有天分的”,一想到冯婆婆见到这幅绣品的画面,沈旭初好不容易止住的笑声,又重新大笑起来。
“不准笑!不准笑!沈旭初!我命令你不许笑!你要再笑,就把东西还我,以后再也不送你东西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尽管说着不笑,但沈旭初强憋着笑意的脸还是看上去很讨厌,邵玖别过头去,脸色通红,是又羞又急,沈旭初用咳嗽代替笑声,拍了拍邵玖的肩膀,邵玖扭过头,不去理会他。
“好了!是师兄错了!师兄不该笑的,要不这样,师兄偷偷带你去捕鱼,好不好?”
八年后,北朝洛阳
邵玖看着手帕上歪曲扭八的几个字,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涌出了眼眶,邵玖抽泣着问沈旭初:
“当时你不是很嫌弃的吗?为什么要一直留着?”
“你送的,一直舍不得扔,再说,这帕子陪了我这么多年,也有感情了,你别说,虽然绣的很丑,但看久了,竟然还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说着就让邵玖破涕为笑,沈旭初再次为邵玖擦泪,一边还抱怨道:
“这么多年了,还是个小哭包。”
“师兄不也是吗?”
邵玖注意到沈旭初的眼眶里也有着泪水,只是不曾掉落,却还是笑了。
“北朝的红梅开得艳丽,比东山的红梅要好。”
“东山的红梅是阿爹亲手种的,除了还活着,冬日只能见到零星绽放的几朵,阿爹还宝贵得很,从来不让我们碰。”
邵玖想到东山的红梅,想到了阿爹,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也不知阿爹如今身子如何了?阿爹的腿素来不好,一到阴雨天……”
邵玖没有说下去,她站起来,看向了故乡的方向,对于那个地方她有着太多担忧的人,有着过多她忧虑的事,她所有的思念、牵挂都源于此。
“老师如今是在江州担任太守一职,治下有方,有达幽隐之贤,去祝𬶍之佞,立德于上,受分于下,颇受敬重。
几位世兄也相继在朝中任职,驻守四方边域,司一方土地,惠及州民,司为善政,敦学为教。九方之士,莫不称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