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赏宫灯(二)
第165章赏宫灯(二)
白英让人将准备好的年节贺礼给显阳殿送去,邵玖一面净手一面听白英汇报给各宫年节的贺礼,白英是个仔细人,这些由她来做,邵玖是最放心不过的。
“等会你将今晚那盏七彩玲珑宫灯给显阳殿送去,娘娘虽不愿出殿,这些东西还是得备着送去;那个兔子模样的滚灯就送去给东阳公主,她应该会喜欢的。”
“是。”
赏完宫灯已经到了下半夜,因为冷风凄紧,邵玖畏寒,便先回了,这会儿正好花房的人送来了几株开得正盛的腊梅来,鹅黄色的梅花朵朵迎着寒风开得正俏,邵玖看得欢喜,让人给送花的小宫人几吊钱,自己亲自来插瓶。
年节这几天,刘瑜好歹可以歇息几天,他与群臣宴饮之后,又去把玩宫灯,等邵玖回宫去后,他和宫中其他的妃嫔饮了会酒,才回到含章殿。
“好不容易到了年节,你又拿起笔来做什么?”
刘瑜一面脱掉外面的墨狐披风,将其交到上来侍候的宫人手中,一面对屋内写字的邵玖说话。
“不过是一些回帖罢了,陛下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和众姐妹多喝两杯。”
刘瑜换上了家常衣服,来到邵玖身后,蹲下身子从邵玖身后将邵玖抱着,将脑袋搁在邵玖的肩膀上,嘴中呼出的气息在邵玖的耳廓盘旋。
“朕想阿玖了。”
邵玖闻言心中一动,或许是这种被牵挂的感觉太过绮丽,邵玖久久没有回应,只是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笔,眼中隐隐聚集了一片湿意,倏忽落下泪来。
刘瑜看不到邵玖的正脸,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邵玖的只言片语,正奇怪着,忽然听到了啜泣声,心中一下就慌了,忙凑到邵玖的正面来,用自己的衣袖给邵玖拭泪。
“阿玖,朕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邵玖摇摇头,掏出帕子擦掉脸上的泪珠,咬着嘴唇,道:
“陛下很好,能一直这样就很好了。”
刘瑜不解邵玖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点点头,他承诺邵玖,会一直待她很好的,海枯石烂的誓言不知道多少次,可每一次都足够的动人心弦。
邵玖不敢期盼这片刻的温馨能够天长地久,只要曾有半分真心,邵玖就知足了,她默默抱紧了刘瑜,将自己的身与心、灵与肉都交到了这个男人身上。
她太孤寂了,每到团圆时刻,她都会想起远在千里万里之外的家人,近十年了,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好,又是否还记得家中还有一个女儿在遥远的北朝。
刘瑜短暂地填补了这段空白,她只能用身体的短暂填补来换取心里的片刻充实,在这一刻她情愿将自己化为滔滔春水不息地流向那未知的地方。
郑秋月的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她就查到了流言是如何兴起的,只是就在她要找到真正源头的时候,那个浣衣局的宫人就莫名其妙地自杀了。
郑秋月只得从死者生前所交好的人查起,结果却查到了郭淑媛的头上,就在她打算如实禀报给刘瑜的时候,卫姬却将她拦住了。
郑秋月想不明白卫姬阻拦她的原因,文夫人也是卫姬的恩人,卫姬没有理由不查清真相。
“难道郑尚书当真以为是郭淑媛所为不成?”
“我并无此意,只是流言自郭淑媛的宫中兴起,奴不过是据实以报罢了。”
“尚书大人的一句据实以报,就足以将郭淑媛推到万劫不复的深渊,我劝你这件事就到那个死去的宫人就停止了吧。”
“为什么?难道不该还文夫人一个真相吗?”
“如果这个真相是以社稷的倾覆为代价,那么这个真相还有必要揭开吗?
郭淑媛是狄人,若真的闹起来,只会激化两族的矛盾,如今前朝并不安稳,陛下有意要缓和二族间的矛盾,你又何必多事呢?”
“可若是就这样结案,我不甘心。”
“你甘心也罢,不甘心也好,一个人的甘心否,不该成为整个社稷的隐患,难道你以为陛下真的想要的是流言的真相吗?
陛下不过是想借查流言一事,告诉宫中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文夫人不是她们这些人能够动的,陛下最终是要维护文夫人的名誉。”
郑秋月默然无语,她不得不承认卫姬比她想得要长远,她一心只要真相,却不知这深宫之中真相是最没用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上位者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真相。
她和卫姬都很清楚,如今的陛下已经没有了当年梁琛一案的魄力了,陛下开始变得优柔寡断起来,他并不想再添杀戮,手段也变得怀柔起来。
如果真的牵涉到那几位有子的高位妃嫔,刘瑜未必还愿意查下去,大概也只是想息事宁人罢了,更何况这几位妃嫔背后的家族也是不容小觑的。
“秋月,有些时候得饶人处且饶人,饶的不仅是别人,也是自己,我们谁也不知道眼前这份安稳能持续多久。”
郑秋月默然无语。
刘瑜看着郑秋月呈上来的案情结果,郑秋月到底是将矛头指向了郭淑媛,不过正如卫姬所预料的一般,刘瑜当着郑秋月的面将那份奏疏烧掉了。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不必再查,经过这一番动作,公主的身世也可以明了,至于这幕后主使,呵!郭氏,她没这个胆子。”
刘瑜心底隐约猜着的人是兰淑媛,他知道兰淑媛想要借着毁谤邵玖的机会,自己登上后位,不过兰淑媛的身份特殊,就算真的查出来了,刘瑜也不可能真的处置兰淑媛。
过了而立之年的刘瑜,已经少了当年的那份不顾一切的志气,多了许多的顾忌,他想保全一份体面,不想被人骂刻薄寡恩,对于很多事他已经学会了妥协。
邵玖从宫人嘴里得知刘瑜烧掉奏疏这件事并不意外,她早已知道宫中的流言,只是她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她更知道流言止于智者,这些虚妄的流言,不过是个笑话。
她更知道今日的刘瑜早已不是三年前的刘瑜了,他坐拥整个北朝,却也变得心慈手软起来的,刘瑜近年来,越发修德,一味怀柔,早已没了当年的霹雳手段。
幸而还有王蒙始终如一,他固执地要为这个新生的国家扫除所有的弊端,王蒙对于宗室和贵戚的严苛,是刘瑜这个帝王都感到震骇的地步。
他曾不止一次希望王蒙能够留下余地,不过王蒙仍旧固执己见。
刘瑜以为修德是可以感化那些贵戚的,但王蒙却以为,治国当以法典,如今天下初平,朝廷内部矛盾重重,不能被表面的安宁蒙住了眼睛。
元后产子不过是初夏时的事,邵玖自春三月就日日去看望元后,后宫诸人都道,文夫人重情重义对废后情深义重,因为邵玖的看顾,后宫想对元后动手的人都不得不顾忌几分。
“你也不必每日都来,我瞧你最近清瘦了不少,可是太过劳累了?”
邵玖服侍元后喝安胎的药,医官告诉邵玖,元后这一胎并不安稳。
母体不安则胎儿不稳,元后她忧思过重,以至于胎儿也受了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