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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水益/文

黎公馆慈善晚宴后,徐呦心里总是放不下那个有先天心脏病的男孩子,便找徐钦打听对方的情况。

徐钦这几天格外忙碌,连家都不回了,一直呆在公司处理公务。

徐万历是个十分有野心的男人,看好海外地产事业发展前景,便把国内工作交给儿子,自己三天两头地飞国外,全心全意开拓新的版图。徐氏集团如今的总负责人名义上虽然是他,但随着近几年他的工作重心渐渐向海外倾去,国内的业务很少插手的情况下,徐钦几乎算得上是徐氏的一把手。

徐呦接到大哥让她过公司一趟的电话后,想到他好几天没回家了,于是进了他房间收拾出几件换洗衣物,带上她吩咐李嫂熬的鸡汤,这才坐上司机的车,朝徐氏集团而去。

徐呦回徐家几年,但是到徐氏集团总部,这还是第一次。

徐钦可能早吩咐了人,徐呦一到前台,立刻就有人带她坐专梯至高层,工作人员领她走到一间办公室外,便垂手候在一旁。

徐呦敲了门,门很快开了,徐钦出现在门后。几天没见,他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徐呦正笑着想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他,冷不防看见办公室内还坐着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坐姿悠闲的陆濯临,另一个是神色似乎有些激动的中年男人,圆脸大眼,脸上有一对酒窝,面相看起来有几分熟悉。

徐呦:“大哥你在忙吗东西给你,我这就走。”

“没忙,”徐钦笑着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一手揽住人,将她推到中年男人面前,“舅舅,这是呦呦,是不是和妈妈长得很像呦呦,这是我们的舅舅,孟百川。”

舅舅徐呦竟然有舅舅在她仍然记得的少量坑文剧情里,可是没有舅舅这个角色出现的。怎么如今凭空出现了个舅舅

孟百川站了起来,神色有些激动,但他见徐呦脸上浮着疑惑,以为对方不想相认,一时难掩伤怀。

“呦呦,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那时候你才那么大,”孟百川用手比了个长度,“没想到转眼间你就这么大了,时间过得真快,百叶……你妈妈已经过世……”想到伤心处,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眼眶突然泛红。

“舅舅别伤心了,我们都坐下。”徐钦扶着孟百川坐下,陆濯临起身将徐呦拉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这下子就变成了徐钦和孟百川坐一张沙发,而陆濯临和徐呦坐一张沙发。

自上一次黎公馆一别后,两人已经好几天没见面,虽然没见面,但是陆濯临每天都往家里送花,却又不留支言词组,弄得徐呦完全搞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这时骤然见面,便觉得有些尴尬。

她面上不自然,陆濯临却一点不自在都没有,当着徐钦和孟百川的面,直接牵上她的手,惹得徐呦一阵怒瞪。

孟百川见了却倍感欣慰,“濯临是个好孩子,如果这次不是他出面劝你外公,我怕是还不能回国。”

眼见徐呦脸上越来越迷糊,徐钦拍拍孟百川说道:“舅舅抱歉,呦呦并不知道你们的事,容我解释一下。呦呦,事情是这样的……”

说起来,一切得追溯到三十年前。

在南方的一个海边城市,打工仔徐万历遇到了当地知名企业孟氏大小姐孟百叶,明明是身份地位都不相称的两个人,却因为年少气盛而爱得轰轰烈烈。孟百叶像着魔一样铁了心地要跟徐万历,完全不顾家人朋友的劝告,为了这个男人,一向温婉的她屡屡和家里人起冲突。

又一次吵架后,孟母被气得心脏病发,直接住了院,一向和孟母伉俪情深的孟父怒了,直言若是孟百叶不和徐万历分手,他就不认这个女儿了。当时孟百川夹在中间,劝了又劝,整天提心吊胆着什么时候两人碰着了又起了火。

然而谁也没想到,孟百叶竟然那么倔强,她把自己的东西一收,家里的钱财一分不拿,就这么和徐万历私奔去了。孟母大受打击,身体每况愈下,最后早早撒手人世,而那时候,没有人知道孟百叶的行踪,自然连通知她回来送孟母最后一程都做不到。因为这事,孟父和孟百川心里都有气,自此,孟家就像是没有了孟百叶这个人一样。

几年后,在一个毫无征兆的日子里,孟百叶带着几个月大的徐呦和6岁的徐钦,突然回家了。

大家久别重逢,本来应该是激动人心的一幕,却因为有些人的不在,让思念的心变得沉重。孟父冷眼看着儿子和女儿寒暄,末了淡淡问一声‘他对你好吗’,孟百叶当场痛哭失声,抱着孟父哭了许久,最后哽咽着回说‘好’。

许是家里带给她太多不能承受的痛,孟百叶很快就走了。这次会面,并没有让双方关系有所好转。后来,孟家举家迁到国外,在国外生根发芽,更是完完全全地断了和孟百叶的关系。

若不是两年前徐钦找到他们,告知徐家的情况,他们怕还是以为孟百叶在徐家幸福地过着少奶奶的生活。后来,在孟父的默许下,孟百川扶持起徐钦,但是国内是块伤心地,他坚决不允许儿子到徐家来。

至于陆濯临,他本身就和孟氏有合作,两者之间一直维持着良好关系,孟父特别欣赏他,若不是孟家现在没有适龄女孩,他怕是不肯放过这么一个优秀青年。

前几天,陆濯临飞到g国去谈业务,期间就与孟父见了一面,两人不知谈了什么,孟父突然松了口,让孟百川回国一趟。

……

徐呦听得目瞪口呆,刚穿来时接收了徐呦身体的记忆,也亲眼看见徐母的不容易,但她从未想过,她和徐万历,有过这么一段过往。暗暗攥紧拳头,指甲便直直插进掌心的细肉,但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她现在满心充斥着的,是对徐母的心疼和对徐万历的痛恨。

孟百川:“你、愿意认我这个舅舅吗虽然舅舅这么多年来没尽过舅舅的责任……”

他话没说完,徐呦已经起身扑到他怀里,呜呜咽咽地哭出声。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徐母要带徐呦去桐城这种小城市居住,因为它的隔壁城市,便是孟家当年所在的海边城市,徐母,怕是在用这种方式忏悔着自己的过错吧。

“别哭,别哭,好孩子……”孟百川说着别哭的话,自己却红了眼圈流了眼泪。血缘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他却在百叶女儿的身上,感受到了和她相似的气息,那种感觉,给了他一种百叶并未走远的错觉。

徐钦也红了眼,但他不能放任自己哭,只好一边安慰着舅舅,一边安慰着妹妹。陆濯临看了一会,默默将那哭个不停的女孩子搂到怀里轻拍着背,好一会,大家都才逐渐缓和了情绪。

孟百川稳了情绪后,欣慰地看着徐钦和徐呦说道:“我这次回国,其实是有两件事,一件是和呦呦相认,这件事已经办到了,现在只剩另一件事,我要回桐城把你们妈妈的骨灰带回家。”

徐钦啊了一声,显然没想到对方的目的竟然是这个,他顿了半晌,想说什么却还是住了嘴,最后垂着眸子说道:“听舅舅的。”

一提起徐母,徐呦又红了眼圈,她分不清这是藏在这个身体里属于原身的悲伤情绪,还是来自她对徐母的眷恋,只是揪着陆濯临的衣领抹了一把眼睛,说道:“我带你们去找妈妈。”

徐母当年离世得十分仓促,虽然她久病在床,但若是当时得到及时治疗,不至于那么早撒手人世。她离开时,徐呦16岁,她才穿来几个月,本来就是长年与社会脱节的娇弱小姑娘,面对徐母的骤然离世,惊慌失措地趴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

不会,那就学吧,这辈子有了健康身体,可一定不能活得太憋屈。

抱着这种想法,她尝试着联系了医院,社工,殡仪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她都嗑嗑碰碰地去接触,有的人好心告诉她怎么处理,有的人不耐烦直接挂了电话,她把眼泪擦干,最后终于将徐母安然葬到桐城一个公墓里。

徐钦来接她时,也曾去拜祭过,那天他矗在母亲的墓前久久不语,最后告诉她,他一定会把母亲迁出这里。

如今看来,与其入了徐家的祖坟,还不如让孟舅舅带徐母回家。

几人商量了一下,都觉得打铁趁热,干脆下午就去。

徐呦望着孟百川脸上掩不住的疲惫,听见对方昨天晚上才下飞机,当下便蹙了眉头。她打开原本为徐钦准备的鸡汤,倒了一碗端给对方,想让他好好补补,孟百川笑得眼角起了数条深深的皱纹,“你也喝。”

徐钦并不喜欢鸡汤,是以徐呦并没有装多,再加上保温壶并不大,倒出来两碗就没有了,“不,舅舅喝,你刚下飞机休息不够,补一补,另一碗大哥喝,在公司加班了几天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