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玉瑾(中) - 转瞬即逝的黎明 - 江岸云鹤Official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四十三章:玉瑾(中)

第四十三章:玉瑾(中)

静嘉玉瑾的大伯与伯母,都是熙文教派最为虔诚的追随者,那份近乎偏执的狂热早已浸透骨髓,他们把熙文教派的教义当作至高无上的权威,当做自己必须终身践行的人生准则。

在他们看来,世间万物皆可舍弃,唯有对教义的忠诚不可动摇。

熙文教派的典籍里,记载着无数向“神”展示自身虔诚信仰的方式,而其中被反复强调的,便是将亲生骨肉奉献给教会,使其终身侍奉“神”。

在这套教义的逻辑里,女儿因被认为更具“纯净性”,其宗教价值远在儿子之上——她们被视作连接世俗与“神”界的更洁净的桥梁,奉献女儿的信徒,会被理所当然的认为得到了“神”更深厚的眷顾。

于是,自结为夫妻那日起,静嘉玉瑾的大伯与伯母便将生养一个女儿,并将她送入教会,当作此生最神圣的使命。

多年来,他们恪守教义中的种种清规,每日祈祷,行善积德,希望自己的虔诚足以打动“神”的内心,为他们赐下一个可作奉献的孩子。

然而,天不遂人愿,他们结婚二十年,却偏偏没能生下一个孩子,无可奈何的,他们只能选择从家族当中过继或是购买一个孩子来充当自己的孩子。

毕竟教义中尚有一条退路:若信仰者无法生育,过继或购买的孩子,只要建立起抚养与被抚养的关系,在“神”的眼中便与亲生子女无异,将其奉献给教会,同样能彰显信徒的虔诚。

这条退路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浮木,让这对濒临绝望的夫妻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们开始四处托人寻访,只求能得到一个女孩,一个能让他们完成“奉献”使命的载体。

恰逢此时,那位不着调的父亲静嘉天楚也在拼命的给自己的女儿找着买主,一边愿买,一边愿卖,双方一拍即合,一切似乎都这么简单而愉快的敲定了。

大体来讲,静嘉玉瑾的伯父伯母对她还算不错,毕竟他们也算是殷实之家,又因为宗教信仰的缘故一向坚持着洁身自好的作风,从不会像她的父亲那样在外吃喝嫖赌,夜不归宿,把家里的财产败干净,让孩子们在家挨饿受冻。

他们是善良的人,他们深切的爱着这个被自己收养的女孩。

然而,根植在这对夫妻思想当中的狂热信仰,注定为他们对养女的“爱”增添上几分畸形的底色。

在他们看来,静嘉玉瑾自被买下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一个需要呵护成长的孩童,而是一件承载着“神圣使命”的器物——她的灵魂需要被经书浸透,她的身体需要被清规驯服。

唯有如此,才能在将来以最“洁净”的姿态献给教会。

当邻居家里和静嘉玉瑾年纪相仿的孩子背着新书包,蹦蹦跳跳的走进小学学堂时,静嘉玉瑾的世界里只有那间摆满经书的小阁楼。

在伯父和伯母近乎偏执的要求下,静嘉玉瑾的日子被经书切割成规整的碎片。

每日天刚蒙蒙亮,她就要跪在摆放在厅堂正中央的神像前方,用稚嫩的嗓音一遍遍念诵那些连她自己都无法全部理解的晦涩祷文。

“伟大的瑞香女神,您是世界的创造者,是我们这些平凡而渺小的人类终身仰望的对象,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

“您洒落的恩泽如春雨润田,您赐予的福祉似星河贯空。”

“我们崇拜着您,敬仰着您,享受着您赠予我们的一切。”

白日里,堆积成山的宣纸和笔架上成排悬挂着的毛笔是她最熟悉的伙伴,在伯父和伯母的要求之下,她必须工工整整抄写完规定页数的经文,不能有一点错别字,更不能有半分的涂改。

“写错字是对神的不敬,涂改纸面是对信仰的污染。”

不仅如此,他们还逼着她将各路神明的“事迹”刻进骨子里——从瑞香女神撒下花瓣创造人类,到百结姬替自己的女徒半神应离报仇,再到那场传闻中震惊三界的恢弘战争,所有的典故都必须倒背如流。

更令人窒息的是饮食上的苛责。教会典籍里那些被奉为圭臬的糟粕规条,成了套在静嘉玉瑾身上的枷锁。

她正处于长身体的年纪,每周却只能吃上一顿少的可怜的肉食,伯父伯母家的条件自然可以支撑的了他们天天吃大鱼大肉,那些可恶的戒律清规却让这一点变成了彻底的不可能,大多数情况下,她只能跟着自己的伯父伯母一起吃素。

每逢教会的重要节日,餐桌上更是只有清水煮过的花瓣——有时是晒干的玫瑰,有时是新鲜的茉莉,对于静嘉玉瑾来说,这些东西自然是吃不饱的,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既然自己寄人篱下,衣食住行之类的东西,就只能顺着人家的规矩来。

真正的噩梦,发生在静嘉玉瑾十岁那年。

在某个看似寻常的夏夜,静嘉玉瑾好不容易抄写完一天的经文,从阁楼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个时候,伯母提出要带她去浴室洗澡。

她没有起任何的疑心,在从前的这几年里,伯母总是会和她一起洗澡,说是担心她在浴室里面滑倒受伤。

可这一晚,水汽氤氲的浴室里,空气却仿佛凝固成了冰。

伯母替她擦身的动作格外慢,目光在她刚显轮廓的胸前停留许久,原先的那抹温和像潮水般退去,露出底下礁石般的冷峻和严肃。

“玉瑾也是终于到年龄了啊……”

“什么?”她仰头望过去,却只看见镜子里自己懵懂的脸,和伯母眼中一闪而过的、令她感到万分陌生的决绝。

伯母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转身离开了浴室,当她回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卷素白色的绸带。

“伯母,您这是要做什么?”静嘉玉瑾此时已经感到了几分不安。

“玉瑾别怕,每个女孩子在长大之前,都是要这样做的。”伯母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看上去竟有几分瘆人。

说着,她便把那卷绸带展开,缓缓地缠在静嘉玉瑾略微有几分隆起的胸/部上,她缠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那本来就不算突出的隆起最后彻底变回了一马平川。

“百结姬无分男女,侍奉她的人,怎能被性别拖累?玉瑾啊,你要记住,这是‘神’对你的考验……”

那绸带缠的实在是太紧,让静嘉玉瑾感到有几分喘不过气来,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想到曾经在经书上看到的那段话。

“任何诚心愿意侍奉神明的人,都必须放弃自己的尘俗杂念,放弃自己曾经的亲人,朋友,甚至放弃只可用来区分凡人的性别。”

正是因为传说中的百结姬同时拥有着男相和女相两种形态,人们才会认为神是没有固定的性别之分的,神是如此,神的侍从们也应当如此。

在那些更为古老的年代,神职人员们是要从小在教会当中接受培养的,他们到了发育的年龄就需要接受一些特殊的处理。

女孩要缠胸,男孩要开面、打耳洞,更为可怕的是,他们还要喝下一种古怪的药汤,喝完药之后,他们就再也不会发育出第二/性/征。

因此,在教会中长大的男性和女性从外观上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这也正是那群狂热信仰者们所追求的。

直到后来,药汤的配方在一场战争中化为灰烬,神职人员也可以由外人“挂名”充当,不必从小在教会中接受培养,那些可怜的男孩和女孩们才总算是得到了少许的解放。

然而,像缠胸之类的陋习却一直被保存了下来,直到二十世纪仍然祸害着不少懵懂无知的孩童,静嘉玉瑾就是这种陋习的受害者之一。

那天夜里,她躺在床上,胸口的勒痕火烧火燎地疼,让她如何也无法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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