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觉醒(中) - 转瞬即逝的黎明 - 江岸云鹤Official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六十一章:觉醒(中)

第六十一章:觉醒(中)

那一天的傍晚,静嘉玉瑾将洛川竹唤进自己的房间,两人进行了一场推心置腹的谈话。

在外人看来,洛川竹是一个没有什么主见的妻管严,一个没有人身自由的“家庭主夫”,他的一举一动,都必须服从于对方的管理,这自然也是那些无聊人士杜撰出来的刻板印象之一。

可是只有他们二人知道,若竹的温柔并非强迫之下的服从,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重与爱。

“若竹,你讨厌战争吗?”静嘉玉瑾的声音突然刺破沉默,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剖开了层叠的伪装。

洛川竹在一时间竟怔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突然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应该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平心而论,他自然是讨厌战争的,这些年来,他见过不少因为战火而背景离乡流离失所的难民,也目睹过不知多少年轻的妇人为自己在战争中死去的丈夫和儿子而哭泣,他深知战争对人们造成的伤害之惨重,却也知道在远山绪“战争至上”的统治下,任何反对战争的言论都是大逆不道的。

“若竹,在我看来,其实这场战争打到现在,再继续下去也是毫无意义,它一开始的出发点就是错误的,非正义的,是一种典型的破坏和侵略行为,在这场战争当中,人民所受的苦难已经太多了。”

面对着自己最为信任的爱人,静嘉玉瑾将自己的心中所想不加一点修饰地告知了对方。

洛川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其实,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到现在也依旧是这样,我根本就不理解领袖他的想法,更不理解他为什么要发动这场战争。

当亲眼目睹着那么多人流离失所的时候,我也会不由得怀疑起这场战争的正确与否,甚至连我自己也会深深地陷入对前途的迷茫之中,我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也不知道一切是否还应该这样进行着。

我想着,这场战争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若竹,既然这样,我们也算是同心合意了。”静嘉玉瑾的目光与他相撞,像两束在黑暗中交汇的光,带着一种刺破虚妄的清醒。

“那是自然的。”洛川竹迎上她的视线,语气平静却坚定。

她望着洛川竹,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坦诚:“只是,我认为没有意义的不只是无谓投入的战争,甚至连我们一直坚定信仰着的这条道路,都是错误的,是根本走不通的。”

“哐当”一声,洛川竹手中的茶盏险些坠地,滚烫的茶水溅在指尖,他却浑然不觉。极端的诧异像冰锥刺入眉心,他猛地擡头,眼中是全然的难以置信——这话若是传出去,足以让两人粉身碎骨。

毕竟,在远山绪的恐怖统治之下,永绪帝国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底失去言论自由的国家,在这个国家生活着的人,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政府官员,都必须信仰着净化主义思想,与远山绪创造出的“主旋律”同频共振,而静嘉玉瑾方才的那一番话,已经严重的触犯了铁板一样的净化主义法律,甚至可能被定义成谋反。

“原来……你竟然会这样认为……”他的声音发颤,像琴弦绷到了极致。

静嘉玉瑾却向前倾身,目光灼灼如炬:“若竹,你又是怎样想的呢?”

“我……,我不知道,反正别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只能无条件的服从,对于他们来说,我只是一个可供利用的工具而已。

我似乎从来没拥有过自己的思想,也无力做出自己的选择。”

“你难道不想为自己而争取吗?”静嘉玉瑾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急切。

“我……当然想,可是……”他想说“身不由己”,想说“势单力薄”,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无力的喟叹。

“没有什么‘可是’的,领袖之所以压制看我们的思想,就是担心我们主宰自己的人生,他不想让我们有任何属于自己的自由,只是一味地成为对他无条件服从的附庸,成为可以随时利用又可以随时抛弃的工具。

实际上,我们在他心中的位置根本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领袖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博爱大众的思想觉悟,他的所做所为,仅仅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恐怖统治罢了。

先前的净化主义法律试行,现在的这场没有意义的战争,都是领袖昏庸残暴最明显的体现。

若是真到了迫不得己的时候,估计他也一定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牺牲我们,他会想尽办法全身而退,让我们承担发动这场战争的责任,成为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历史罪人。

若竹,我们的人生应该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它决不能被其他人主宰和掌控,我们应该为了自己而活!”

烛火的光晕里,洛川竹望着静嘉玉瑾的目光渐渐变了。

那不再是往日里带着温和体谅的注视,而是掺着震撼、觉醒与前所未有的崇敬,像迷途者在暗夜中终于望见了启明星。

他忽然明白,对方撕碎的不仅是时代的谎言,更是捆缚在他心头的无形枷锁——那些被称为“安分”的懦弱,被赞为“识时务”的苟且,在她掷地有声的剖白面前,都显出了苍白的底色。

那一刻,仿佛他们二人不是夫妻,而是一位受难者和前来解救他的神明。

“若竹,我们该做出改变了。”静嘉玉瑾的声音没有丝毫犹疑,每一个字都像钉入磐石的楔子,“为了人民的未来,也为了我们自己。”

“为了人民,也为了我们自己!”洛川竹重复着这句话,声音虽轻,却带着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

那一天之后,静嘉玉瑾和洛川竹夫妇二人似乎达成了某种共识,正是这种共识,让他们有了改变现状的信念和决心,他们是夫妻,是恋人,但同时也是能并肩作战的好同志。

早已在永绪国的土地上绝迹的真理主义思想,又在1938年的年末,春风吹又生,重新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为了自由,为了平等,为了苦难中的人民,他们的信念可以异常的坚定,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可以毫不在乎。

理想主义者的意志,从来不是温室里的繁花,而是寒冬中破冰而生的野草。

纵被千万人踩踏,只要根还连着土地,连着苦难者的心跳,便终有一天,能让真理的春风,吹遍这片饱经沧桑的大地。

1939年1月12日,在经历了一个多月的恢复之后,静嘉玉瑾终于可以回到总理府当中进行正常的工作了。

只是,她的双腿由于伤的过于严重,已经落下了病根,让她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稳定地行走,只能依靠别人搀扶着。

她的步态始终带着难以掩饰的滞涩,仿佛每一步都在与无形的枷锁较劲。

也正是在那一天,在国会大厦的演讲台后方,远山绪神色庄严地向全体人民宣告,他要将自己的得力助手静嘉玉瑾正式册立为永绪帝国的副总理,享受着仅次于自己的崇高地位。

台下掌声如潮,却像生锈的铁皮在摩擦,透着空洞的谄媚。

静嘉玉瑾被小芳搀扶着站在侧方,目光扫过台下那些麻木的面孔——他们有的伸长脖子张望,有的机械地鼓掌,眼神里没有真正发自内心的喜悦,只有被规训后的绝对顺从。

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悲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那些失去自由的人民。

她意识到,这“崇高地位”于她而言,不过是更华丽的囚笼,而对于台下的人民群众来说,只是更加精妙绝伦光鲜靓丽的谎言。

心怀着决心的静嘉玉瑾,在回到总理府之后,一直在寻找着一个机会,渴望着去影响更多的人从而像八年前的“人民至上主义政权”一样,推翻这片荒唐不堪的旧天地。

“净化主义和封建主义一样,都是落后的制度,都违背着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都必然会被人民群众所推翻,被更加先进的制度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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