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绝唱(下) - 转瞬即逝的黎明 - 江岸云鹤Official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七十九章:绝唱(下)

第七十九章:绝唱(下)

下午3点30分,远山绪与静嘉杏子回到了自己在总理府的卧房之中,总理府前厅与花园早已在炮火中沦为一片断瓦残垣,钢筋与砖石扭曲成狰狞的姿态,唯有这间屋子还保留着昔日的轮廓,像一座被遗忘在废墟里的华丽坟墓。

远山绪穿着自己浆洗干净的军装,静嘉杏子也换上了一条精致的茶色连衣裙,他们将这最后时刻的到来看待地无比隆重。他们要用最体面的装束,迎接这场早已写定的终局。

他们相约着,在另一个不会受到任何干扰的世界中永远在一起,连同着他们的儿女,再也不会分开,却避而不谈那个世界是否还能容得下一个沾满鲜血的灵魂。

最后,彻底放下一切的两人安静地躺在床上,远山绪仍像两人初见时那样,轻柔地抚摸着杏子柔顺的金发,杏子亲吻着他的脸,深情地说:

“阿绪,我永远爱你。”

那一刻,仿佛他们不是帝国的领袖与夫人,只是世间最平凡的一对夫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回归了最本真的依偎。

可这平凡,不过只是罪恶狂欢落幕前的片刻幻影,比镜中花,水中月更虚伪,也更加不堪一击。

远山绪或许从未真正想过,从他创立净化主义的那一天起,从他用“净化”之名行杀戮之实时,那个属于他的结局就已经在命运的棋盘上悄然落定。

那套被他奉为圭臬的理论,从来不是救世的真理,而是将自己与追随者拖入深渊的诅咒。

他狂妄的以为只要坚守“信念”就能改写结局,却不知所有以仇恨为燃料的火焰,最终都会烧毁自己。

杏子的爱依旧炽热,却像飞蛾扑向烛火,自以为在前方等待着自己的是爱情和救赎,最终却只能得到一个自我毁灭的结局。

现在,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砰!砰!”

两声枪响几乎重叠在一起,像两块巨石砸进死寂的空气里,震得墙壁都微微发颤。

等候在门外的方瑜浑身一僵,下一秒便疯了般撞开房门——他知道,那是领袖与夫人为自己选定的结局。

当方瑜进入到房间的时候,帝国总理远山绪已经仰面倒在了他自己的床上。

他的太阳xue处裂开了一个铜钱大小的窟窿,鲜血从中喷涌而出,顺沿着他已经苍白而阴冷的脸庞缓缓流下,将洁白的丝制枕席染上了一大片的殷红。

他的眼睑沉沉垂着,遮住了眼底最后一丝残存的光芒,却掩不住嘴角那抹被定格的抽搐——是痛苦?是不舍?或许,还有一丝对自己亲手缔造的一切轰然崩塌的茫然。

帝国领袖夫人,静嘉杏子的结局也和他如出一辙,她是对着自己的颈部动脉放了枪的,汩汩流出的鲜红液体将她的衣裙与身下的床单染成了灼目的血红色。

她的表情竟异常平静,没有一点痛苦的痕迹,甚至带着一丝近乎诡异的欣慰,仿佛终于摆脱了无形的枷锁,又仿佛确信自己即将抵达那个与爱人、与孩子重逢的“无扰世界”。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仍紧紧地牵着彼此的手。

那只曾签发过无数屠杀命令的手,与那只从未触碰过自由的手,在死亡中完成了最后的纠缠。

那一刻,房间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息和强烈的火药味,与外界连绵不断的炮火声混杂在一起,渲染着一抹阴森而绝望的死亡色彩。

阳光从破损的窗户照进来,落在那片刺目的血红上,折射出一抹冰冷的光。

方瑜站在床边,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眼中涌起泪水,却分不清是悲伤还是恐惧。他崇拜的领袖,终究没能逃脱自己种下的恶果;他眼中的“圣徒”,终究成了罪恶体系的殉葬品。

1947年3月2日,永绪帝国总理远山绪及其夫人静嘉杏子于总理府中双双自戕,象征着这个荒唐残暴时代的最终落幕。

此时的方瑜,在目睹了领袖惨不忍视的死状之后,也变得神思恍惚,漫无目的地在已经空无一人的总理府中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

曾经支撑他的“忠诚”与“信仰”,此刻都成了压垮他的巨石——他终究还是没能看清,自己崇拜的不过是一个用暴力粉饰懦弱的失败者,信奉的不过是一套用仇恨编织的谎言。

直到一颗炮弹呼啸着落在总理府门口,剧烈的爆炸将他从恍惚中惊醒,他才连滚带爬地逃回地下避弹室,仿佛那阴暗的角落能暂时隔绝现实的崩塌。

现在,身为新任帝国领袖的他,已经没有心思和能力去管理地下室中那些已经进入疯狂状态之中的官员们了,只能在一旁沉默地注视着狂欢中的人群。

他们有人痛哭流涕,有人借酒撒疯,有人甚至在讨论如何效仿领袖“体面地结束”

方瑜只是沉默地站在角落,既无力制止,也无心参与。

他终于明白,所谓的“领袖”头衔,不过是远山绪临终前塞给他的一块烫手山芋,是一个注定要为罪恶陪葬的虚名。

到了两天之后的3月4日,陵山军队已经彻底攻占下了若明城,总理府这座建筑也已被炸作一片废墟,将远山绪与静嘉杏子的尸体掩埋在下面,地下避弹室的入口也已被陵山士兵团团围住,铁桶般的包围宣告着:任何试图逃避审判的幻想,都已彻底破灭。

1947年3月5日,方瑜向陵山总负责人温真誉递交了投降书。签字的那一刻,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这不是耻辱的终点,而是赎罪的起点。

随着这份投降书的生效,永绪帝国这个无道政权终于彻底粉碎,以一个最为卑微的姿态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地下避弹室里,投降的消息像一块巨石砸进池塘,炸开了最后的疯狂。

不少人无法忍受自己被贴上“战败者”的标签,更无法面对即将到来的审判,纷纷抄起枪对准自己——他们要追随“领袖”而去,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为自己效忠的“净化主义”画上一个血色的句号。

他们以为这是“忠诚”的极致,是对“信仰”的殉道。

他们使用最极端的方式离开了这个充斥着失败与欺骗的世界,带着深切的绝望前往那个未知的死后,在地狱之中重新建立起独属于净化主义的邪恶帝国,将自己的一切罪恶留在人间。

然而,他们纵然能逃避生前的审判,却无法逃离死后的惩罚,这是玉瑾已经提前替他们领教过的。

他们双手沾满的鲜血,他们用谎言编织的牢笼,他们对生命的肆意践踏,终究要由自己一笔一笔记账,一分一厘偿还——死亡不是终结,只是罪孽清算的开始。

温真誉在接受投降之后,带领一队轻简的人马前往地下室查看情况。

他们顺着阶梯一级一级地向下走着,周围的空间变得越来越昏暗和沉闷,让他们几乎透不过气来。

“难怪他们最后都精神失常了。”温真誉的声音在狭长的通道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叹。

这里确实像个天然的疯人院——封闭、压抑、不见天日,恰如那些被“净化主义”洗脑的灵魂,早已在自我构建的黑暗里窒息。

他们用高墙隔绝阳光,用谎言替代真相,最终在自己制造的囚笼里变得扭曲、疯狂。

避弹室的大门一经打开,一股怪异的气味便扑鼻而来,酒精和香烟的味道,火药和氰/化/物的气息在这个几乎已经没有一个活人的封闲空间之中肆无忌惮地弥漫着。

眼前的景象比想象中更惨烈。人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叠在地上,有的趴在翻倒的座椅旁,有的栽倒在散落的酒瓶堆里,僵硬的手指还紧攥着枪——他们妄想着用死亡逃避罪责,却把最丑陋的姿态永远留在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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