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照
骆照
车内,时有尘、应云归和红发女生一人一边各自为营,占据了宽敞的每一条边座。
余光向车身后撇去,还能看到跟着的一长串商务车,每一辆里面都坐满了保镖。
“骆照,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搞这种阵仗。”应云归右脚翘在左腿膝盖上,双臂枕在后脑,向左边的红发女生投去不满的目光。
名叫骆照的女生却俯着上半身,左手掌撑着脸,右手指绕起一绺头发打着圈,聚精会神地盯着时有尘瞧。
二十分钟前,时有尘和应云归在大半个机场人群的注视下,被骆照指挥着一群猛男“护送”到了车上,途中应云归只顾得上和时有尘轻声交代了一句:“这是我表妹,我小姨派来接我们的。”然后就转回头去继续和骆照你一言我一句地对骂起来。
时有尘被围在一群人中间,保镖们虽然没有近身,但他还是不自觉地往应云归身边凑近了一点,顺手把帽檐压得更低了。
现在,时有尘能感受到那道热切的目光快要将他盯出个洞来。于是他把头垂得更低,手指上划屏幕的速度更快了。
骆照在机场就一眼注意到了时有尘,即使戴着帽子和口罩,她也能看出来这绝对是个大美人,而他上车以后把口罩摘下,更是直接证明了自己的想法没错。
她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大美人貌似冷漠疏离不爱说话,这一点倒是和某个人有些像。
骆照直勾勾的目光终于让应云归忍无可忍,他长腿一伸,向对方座下一踢,提醒她道:“我跟你说话呢,听没听见啊。”
“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骆照用脚踢开应云归的鞋,从兜里掏出烟盒倒出一根,牙齿一咬正要点上,忽得想起有人不喜烟味。于是怏怏地放下打火的手,只是仍叼着那根烟,含糊地说:“麻烦死了你。”
应云归这才收回脚,重新摆了个姿势,懒懒地说:“别回骆家,送我们去以前我住的那套公寓就行。”
“?!”骆照眼睛瞪圆,嘴巴吃惊大张,烟掉到了地上。她看了看时有尘,又看了看应云归,伸出食指颤抖地指着她哥,语不成调:“你...你居然...你这个渣男!败类!”
应云归马上猜到她又自己脑补了一出大戏,咬着后槽牙忍住把纸盒摔到她脸上的冲动,解释说:“别给自己加戏了行吗?我俩是搭档!”
骆照颤巍巍地收回食指,点在自己唇边,吐了下舌头:“开玩笑的啦~”
应云归还是没忍住。“啪!”“哎哟!”骆照被砸得一痛,揉着鼻子哀怨地看着自家哥哥:“那你不给我介绍一下,我哪知道嘛。”
应云归居然无法反驳。时有尘不爱和旁人打交道,所以他习惯了不向人介绍,这回自然也就忘记了。
“我叫时有尘,是应云归的任务搭档,请多关照。”不等应云归开口,时有尘居然擡起头向骆照自我介绍道。
骆照心想着:哇,声音也这么好听!嘴上问:“石头的石吗?”
“时间的时。”
“时间的时。”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噢。”骆照心下恍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应云归,无声地做了个口型。时有尘是侧着的视线所以没看到,但应云归一眼就明白了,这妮子在说“加油啊老哥”。
...
公寓楼前。应云归迈出车门,冲里边翘着二郎腿正在掏烟的骆照说:“替我向骆晗女士问好,滚蛋吧。”
骆照停下动作,双手擡起冲他比了两个中指,把车门一关,一列车赶着夜色呼啸而去。
时有尘跟在应云归身后进了公寓楼大门,他觉得骆照这人挺有趣的,像个太阳,于是罕见地主动开口问道:“骆晗女士是?”
“我小姨,我妈亲妹妹。外公就俩女儿,骆照随母姓。”应云归按了电梯回答说。
时有尘“哦”了一声,不再多问,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应云归却不在意,侃侃而谈:“骆家现在就定居在10区,我妈继承了整个家业。小姨一家更早就在这边了,据说是私奔跑过来的,骆照那家伙从小在这边长大。”
电梯门开了,他伸出手抵着门,让时有尘先进,然后自己才走进去,在楼层按钮下面的验证区摁了指纹,解释说:“10区的住宅区比较重视安全,进出都要刷卡或者验指纹。”
按下“27”,他看了时有尘一眼:“我没带卡,所以你得和我同进同出了。”
时有尘没有作答,只静静地感受着电梯的上升。
现在世界上一共十三个区,每个区的人都不是单一的种族,在历史的变迁中民族混杂,一个地方住着世界各地的人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所以电梯停下,门开,看到门口站着的绿眼睛男生时,时有尘也没觉得有多意外。反倒是应云归擡头确认了一下楼层,是“27”没错,然后又看了看那男生,才走了出去。
一层两户的格局,“27a”和“27b”隔着一条走廊遥遥相望。
应云归开门,时有尘鬼使神差地回了个头,看到那男生的背影,才发现他不仅眼睛是绿的,甚至连头发都泛着青色。
“我来10区就会住在这里,定期有人打扫,东西都是准备好的。”应云归开了灯,走到敞开式厨房开始烧水。
时有尘把包放下,似乎是觉得屋子里有些安静,他打开特大的电视显示屏。自动连接的频道是他看不懂的名字,主持人说着他听不懂的语言。这一瞬间,他才有了脚踩一片异土的实感,长久以来紧绷着的弦终于放松了一点。
应云归等着水开,取下旁边挂着的围裙,熟练地给自己系上问:“晚饭想吃什么?”
时有尘下意识回答:“我不饿,随便吧。”然后愣愣地看着厨房忙活的高大身影,不敢置信道,“你会做饭?”
应云归得意地笑了,他右手撑着冰箱门,左手向后一拢围裙,收紧后勾勒出完美的倒三角,以一个放荡不羁的姿势说道:“我什么都会。”
“...”时有尘不再说话,转回身去,在主持人柔和的声音和动静并不大的做饭声中,仰着头缓缓闭上了眼。
应云归没有刻意去控制音量,他烹饪的手法和外表完全不太相符,手上动作细致、安静,像林间的小溪汩汩流淌,水到渠成。
窗外疏星点点,远远地缀在深蓝夜幕之上。夜空下的城市静谧无风,无声地欢迎着所有来客。时有尘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了几句“登山的装备”“少烦人约会”之类的话。
他再醒来时,电视还开着,只是换成了另一个他看不懂的频道和听不懂的主持人。
应云归正好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对上那双迷蒙双眼,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我...刚看你还睡着,就先去洗了个澡。”应云归说,“汤应该好了,起来吃饭吧。”
鲜香阵阵飘来,唤醒了时有尘沉睡的脾胃。他这才注意到应云归的发尾仍滴着水,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辛苦了,我去洗个脸。”他从沙发上起身,揉着脸走进了卫生间。
浴室内水汽弥漫,开着循环风,和温热的水流一起带走了时有尘剩下的一点点倦意。他湿着脸,用手掌狠狠擦了几下朦胧的镜面,像置身虚幻之中,分不太清自己这样立刻走进一个男人刚长时间待过的地方,是不是有点超出普通同事的范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