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

生病

林绛约了好朋友程奕和景雯出去聚餐，去之前和何予说了地点。几个女孩子聚在一起，在玩最近很火的那个v我50的梗。林绛也给何予发了，v我50，查看纸团内容。其实纸团的表情包有很多，内容也不尽相同，有的是“再v50可解锁”，有的是“你真是个好人”，很幼稚。没想到何予直接先发了五万块过来，并附了一条消息：

“你这边的纸团我全开一遍。”林绛聚会期间给自己发这些网络热梗，何予觉得很好玩。林绛这边笑得很大声，收了转账，发了个“你真是个好人”的纸团表情包给何予。那边的何予也觉得好笑，没想到是一张好人卡，于是继续转账，但开出来的纸团内容越来越离谱：

对方收到了你的转账并向你扔了一条狗

中奖一块

再来一张

谢谢惠顾

兰博基尼五元代金券

买个教训

一个耳光

该纸团没有内容

刮开涂层查看纸团内容

你要这个金纸团，还是这个银纸团

……

何予被这些奇奇怪怪的纸团内容逗得在办公室笑出了声。公司群里新入职的大学生确实会发一些奇奇怪怪的表情包，何予也见怪不怪了，但收到林绛这些搞怪的表情包，让何予觉得很新奇。林绛那边微信里存了一堆这样的表情包，成功逗到了何予让她也心情大好。朋友们本来是想安慰失恋的林绛的，看到林绛这个状态，便也都放心了。

回到家后，林绛接到简易的电话。原来简易上次发热之后，一直没有好好吃药，也没有好好休息，最终拖成了肺炎，在医院输了几天液后，现在在家里养病。人在病中心里会很脆弱，简易想见林绛，便给她打了电话。林绛不知道原来简易病得这么严重，上次何予生日那天，简易只是说发烧，没想到最后成了肺炎，还住了院。

林绛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和何予说要去简易家看他的时候，何予上午本来晴好的心情突然阴云密布。作为她的哥哥，其实并没有立场阻止她见前男友；即使是她的男朋友，她也是自由的，但至少自己可以表达想法，看来要个名分这事儿，真的要尽快提上日程了。何予呼出一口浊气，问了简易家具体的地址，让林绛等他下班后送她去。反正她肯定是要去的，不如自己送她去，还能早点把她带回家。

到了简易家之后，林绛下车上楼。何予在车库等她，看林绛下车什么都没说，但眼神有些受伤，林绛觉得心里愧疚，但已经到了，肯定是要上去看看简易的。林绛解开密码锁，进门换了鞋，把买的水果放进冰箱。走进卧室，简易还在睡，听到开门声才醒来，这几天他因为身体实在太累，睡觉也睡得格外地沉。看到林绛进来，简易惺忪的眼里露出笑意。简易眉眼生得好看，脸上总是温润和煦的笑容；做事也总是不疾不徐，很少见他有过与激烈的情绪，表达不满的方式也只是微微皱眉，清澈的眸子里是夜晚清河里的月光。短短几月，此刻他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再不见以前温暖鲜活的模样。林绛看了有些陌生，心里也有些不忍。

林绛问了简易的近况，生病已经好了，只是需要休养。简易也问了林绛最近的情况，林绛挑平常的说了，两人一个坐在床侧，一个靠在床头，空气一时安静下来，林绛将削好的苹果递给简易。

“谢谢你来看我。”简易接过苹果，看到林绛脖子上的太空人项链，想起那是何予送给她的，本就透露着疲惫的眼神里多了一丝落寞。林绛并不知道简易看到了项链，只是看他这幅颓废的模样，不知道该怎么出声安慰他。

“可以抱抱我吗？”简易无辜的眼睛祈求地看着林绛，把苹果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林绛身子有些僵硬，并没有动作，他们早已经不是能拥抱的关系了。

“就这一次，可以吗？”简易看向林绛的眼神有些灼热，林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转过头去没有说话，她怕再看下去，自己真的会心软答应他什么。她能感觉到简易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除了面部因为消瘦而开始变得有棱角，不再是以前温润少年的模样，整个人的气场也变了，这让林绛觉得有些陌生。

“我买了一些蔬菜和水果，放在了冰箱。如果你不想吃外面的饭菜，可以自己做个汤。”林绛想借着这件事岔开话题。

“好，我会的。”简易知道林绛这是拒绝了的意思，但他最近实在很想林绛，今天终于见到了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再有光。他擡起头，仔细端详着林绛，她今天化了淡妆，但简易并不知道林绛今天上午本身和朋友是有聚会的，他只记得林绛平时在家根本不会化妆，所以以为她今天的妆容，是专门为了见自己特意化的。这么看来，即使分手了，林绛还是在意自己的，不然也不会来见自己，也不会特意化妆。想到这里，简易的脸上又有了笑意。

“姐姐，你今天很漂亮。”林绛化妆后确实好看，但更取悦简易的，是林绛为了见自己特意化妆这件事。

“只是姐姐更适合浓颜系的妆容，今天这个，有点太淡了。”简易打量了一圈，从林绛的眉眼一直看到嘴唇。谁知这一圈打量，彻底激怒了林绛，她对这个眼神已经有些应激了，又是这样审视的眼神！她以前害怕这个眼神，因为简易露出这个眼神之后，接下来的话就是挑剔；现在她厌恶这个眼神，厌恶他即使分手了，还在审视和挑剔自己！刚才对简易的心疼顿时荡然无存，心里只剩下愤怒和后悔，今天自己这一趟，实在不该来。

简易喜欢浓颜系的网红脸，他总说林绛的下巴太圆润，再尖一点肯定好看，林绛为此努力减肥，但骨相本就是天生的，林绛也不胖，再减肥也不可能改变骨相成为锥子脸，这种级别的改变减肥根本没有用，需要整容动刀；林绛不喜欢浓妆，但镜头吃妆，简易说淡妆上镜之后就完全看不出来了，所以每次都让林绛化很浓的妆，这样上镜拍照确实好看，但上镜好看的妆，现实里必然是妆感很重的，看着极不自然。林绛不喜欢这种浓妆，但因为简易喜欢，每次出门也只好按照简易的意思化，所以和简易出门是一件很累的事……一想起这些，林绛闭上眼，有些绝望地吐出一口浊气，再睁开眼时，眼神已经冷下来。她也不想再继续说什么，起身告辞，简易发现了林绛的不悦，只好起来送她。

“我从没想过真的会失去你。”简易说话的声音很弱，林绛转身看他，宽松的家居服显得简易身形更加消瘦。简易趁着林绛愣神之际抱住了她，林绛本能地想推开他，但他太高大，抱得又很用力，林绛没有挣脱，心里有些着急，这时她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何予。

“让我抱一会可以吗？”简易控制住林绛，脸颊贴着林绛的头顶，呼吸中都是林绛发间的香味，让他觉得很安心。

“你先放开我！”刚才的不愉快谈话已经惹怒了林绛，加上她不喜欢简易突然没有经过允许的拥抱，一时气急，说话的声音重了些。简易很少听到林绛这样严词厉色，身形顿了顿，但并没有放开林绛。

“他在等你是吗？”林绛没有回答，终于从简易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早点好起来，简易，希望你健健康康。”林绛面无表情地说完便转身向门口走去。简易没有追上去，愣在原地看家门被林绛关上，客厅再次陷入寂静，林绛发间的香味也消失在这个空间之中。

林绛坐电梯往地库走，眼里看不出明显的情绪，但能看出来并不是很愉快。很久没见简易，她还怕再见的时候，她会忍不住哭，忍不住想和好，但现在看来，自己这些想法完全是多余的。因为简易还是那样，一点没有变。只是不见面的这段时间，自己想起的都是他的好，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美化他，也美化那段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

今天从回忆走到现实，她才发现她以前都是怎么过的，竟然容忍简易这么一直审判和挑剔自己，甚至还为了他折磨自己的身体。从在一起到现在，林绛从来没有说过一次对简易的不满，并不是因为简易完美无暇，而是因为林绛爱简易，她觉得爱就是接受，接受他的好与不好。出了电梯，林绛深呼吸一口，收起情绪，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再想也没有意义，先算了吧，何予还在等着呢。

那边何予在车里等得有些焦躁，他从来没觉得等待是这样漫长和难挨的事。拿起电话看了眼时间，林绛上去不到半小时，想打电话催她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还是决定上楼看看，刚打开车门走了几步，就看到电梯门打开，林绛从里面走了出来。林绛原本有些不悦的表情，在看到何予时变成了微微的笑容。何予也没说话，同样露出一个微笑，走过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看着林绛坐好，才关上车门走到驾驶位。

回去的路上林绛安静了很久，今天这一遭，她对简易的执念是真的放下了。今天被简易抱在怀里的时候，她没有依恋，只有本能地想要逃离，那个时候，她突然很想何予，这个在自己身边二十多年的男人，此时正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何予本来还怕两人见面后会再次和好，但她从简易家出来时那个冷漠又坦荡的眼神，让何予的心也定了下来。果然，分了手的情侣，只有多见面，才会把原本就剩下不多的感情，完全消耗殆尽。

“v我50，我可以让你也打开一个纸团。”何予打破沉默，轻笑开口。林绛听完调侃地看着何予，打开手机给何予转了50块。

“我转了，等会别忘了给我纸团。”林绛转头继续看着窗外，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再无他话，一直开到家里。

进了家门之后，林绛先去洗了澡，她想起何予从背后的那个拥抱，心里本能地有些不舒服。洗完澡之后在沙发上坐着，发尾还滴着水，何予看到，放下手中的笔记本，找来吹风给她吹干头发。何予站在林绛眼前，一只膝盖跪在沙发上，手里轻柔地抚弄着林绛的头发，温热的风和何予轻柔的手指，让林绛有些困意。她抱住何予近在咫尺的腰，脸颊在他肚子上蹭了蹭。何予轻笑，并没有阻止，手里吹头发的动作没有停。

阿姨很快做好了晚饭，林绛中午聚餐和朋友们吃了很多东西，但出去折腾了这么一趟，也有些饿了。何予盛了饭放到林绛面前，林绛也有样学样，盛了饭放到何予面前。两人安安静静地吃着饭，但都能感觉到今天的气氛，似乎和往常不同。林绛最先吃完，桌上都是她爱吃的菜，但她好像很少知道何予喜欢什么菜。

“不专心吃饭，看着我做什么？”何予擡头撞上林绛的眼神，看她微笑地看着自己，以为她又在酝酿什么坏主意捉弄自己。

“只是突然发现你，长得很帅。”林绛突然收起平时调侃何予的笑容，专注地看着何予的眉眼。林绛对他的称呼，一直是何总，何教授，哥哥，今天却没有喊任何一个，只是说你；而且说话的时候认认真真地看着自己的眼睛，这种眼神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让何予觉得有些奇怪。

晚上何予回了家，林绛却睡不着，待在书房拆何予那个盒子里的信。这封信是何予出国第一年的时候写的，是一首诗：

泉水总是向河水汇流，

河水又汇入海中，

天宇的轻风永远融有

一种甜蜜的感情；

世上哪有什么孤零零？

万物由于自然律

都必融汇于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