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第79章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安珞院的下人们忙着收拾残局，静瑜院的下人们则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艾妈妈大发神威把那两个碎嘴的婆子打了一顿，又拿着扫帚跟门神似的站在台阶上，冷眼盯着她们在院里干活。她这举止，倒像在证实妖魔附体的传闻似的，吓的院里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出。府里乱成一团，唯有雪枫阁却异常的安静。锦汐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无时无刻的罩在她头顶上，网越收越紧她却不知怎么躲。可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她的风格，坐在窗前发了会呆，锦汐又把九姨娘托付她的那包银子从床底翻出来。

拈了几块碎银子把青杏叫进来，让她偷着出去买些点心糖果，拿着这些东西去府中跟各处的下人套套近乎，看看这个传言到底是从哪儿兴起来的。

青杏捧着碎银子欲言又止，因为这个谣言，府里那些下人们躲她跟艾妈妈母女俩，像躲瘟疫似的，生怕沾上晦气，就连凑在一起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她上哪儿打听消息却？

“若姑娘信得过奴婢，还是让奴婢出去打听吧！”海棠悄无声息地把碎花软帘掀开一条缝，侧身进来低头站在锦汐跟前。

青杏捏着银子不松手，姑娘虽然对海棠有恩，可海棠毕竟是大夫人派来的，能一心一意替姑娘办事吗？刚才还鬼鬼祟祟地门外偷听，怎么想青杏心里都不踏实。

“你小心点儿，能打听就打听几句不能打听就算了，府里正乱呢，别让人逮到把柄拿你当出气桶。”锦汐明白青杏怕海棠不忠心，示意青杏把碎银子给海棠，她又嘱咐了海棠两句。说实话锦汐也不是特别相信海棠，毕竟海棠的爹娘都在大夫人手上呢，可是眼下她也没有别人可用。而且打听谣言因何而起，也不是什么犯天条的事儿，她也不怕海棠对她不利。

海棠出门后，锦汐心里乱的实在坐不住，随便抓了本书去找云踪先生。一路盘算着用什么借口哄云踪先生还她出府，谁知到了萌德堂才知道云踪先生昨夜根本没回来。本来说好要留宿的秦啸也不在，昨天半夜就被一位武官打扮的人带走了。

武官打扮的人？以为是昌平伯派人把秦啸抓回去了，锦汐心里七上八下的，纵火烧了同僚府邸，秦啸这篓子捅的可不小，昌平伯会不会打他？越想越担心，她想多打听几句，可喜鹊半掩着院门，大半个身子躲在门后，不但不放她进院，还哆哆嗦嗦的一问三摇头。锦汐气不打一处来，用力一推院门，怒道：“我是鬼阿？你怕什么？”

不问还好，这一问喜鹊竟呯的一声把萌德堂院门关上了，差点把锦汐的手夹住。锦汐七窍生烟，照着黑漆大门连踢几脚，喜鹊就跟缩头乌龟似的一声不吭，死也不开门。

锦汐怒冲冲的往回走，一路上惊的府中那些下人四散奔逃，好像她们看见的不是活人而是吃人的老虎。锦汐肺都要气炸了，不愿意再看这些人的嘴脸，她一扭脸朝荷花池子走。昨夜为了救火，荷花池子几乎被抽干了，她就不信此时在那儿还能遇上人！

越想清静越遇上人，老远就瞧见锦纹孤伶伶一个人站荷花池边，看着满塘烂泥出神。锦汐扭头就走，她可不想再当面被人嫌弃，锦纹却像脑后长眼了，转身道：“六妹妹急着去哪儿？有没有功夫陪我呆一会儿？”

锦汐错愕，连一直跟她亲近的喜鹊都躲着她，锦纹倒主动亲近她？锦纹除了每天早晚给老夫人和二夫人请安，其余时间都悄无声息的呆在屋里，安静的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说起来俩人住在一起，除了有限的几次交集，俩人几乎没什么来往，这会儿叫住她有什么要说的？

看锦纹默默地走过来，锦纹扭脸继续看那一塘烂泥，待锦汐走到她身边，她才忽然笑道：“都说烂泥扶不上墙，是最没用的东西，却偏偏能养荷、种藕，你说是不是有趣？”

这话有意思了！锦汐瞥了锦纹一眼，不知她说这话想表达什么意思。锦纹却不沿着这个话题继续，顿了一下，道：“我在庄子上的时候，庄头的大儿子突然说她媳妇中邪了，请道士驱邪，折腾了几天，煞是热闹。我也去瞧热闹了，谁知最后……”

锦汐终于听出一点弦外之音，试探道：“最后庄头的儿媳妇不是中邪，是有人造谣？”

六姑娘远比她想像的还聪明，锦纹唇角挑起一抹笑意，不置可否，眼睛只盯着荷塘中仅存桌面大小的水洼，笑的别有深意。明白锦纹只想提醒自已这么多，锦汐也不追问，静静地站在她身边，跟她一起看那片洼。塘中新种的荷花刚抽叶，清澈水面上一片盎然青绿，经过昨夜这场浩劫，此时根断茎折，满塘狼藉，只有这片水洼还残存着几株幸存者，迎着风轻轻摇摆，纤弱的令人心酸。锦纹却看的出神，仿佛那几株残存的荷花是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宝。

锦汐看着锦纹身上用上好碧瑶纱裁的曳地裙，碧绿的裙摆上用蚕丝线绣着灿烂火红的西府海棠。繁复的花瓣，对比强烈的颜色，把她整个人衬的生机勃勃，同面前狼藉的荷塘形成鲜明对比。脸上带着笑可她眼中自始至终都浮着一层薄薄的霜气，与锦珏孤芳自赏的冷傲不同，锦纹眼中的冷却像带着憎恶、又像是掺杂着厌烦，很伤很痛的感觉。

锦汐觉得自已完全看不透锦纹，说她无欲无求吧，平时给长辈请安她比谁都积极，风雨不误。话虽少却句句说到别人心坎上，语气中偶尔还带着一丝乞怜的味道，渐渐的竟有些入二夫人的眼。如今最近吃穿用度方面虽然还比不上锦绣，但刚回来时比简直有天壤之别。

说她有图谋吧，可除了请安，她从不往二夫人或老夫人跟前凑，有时甚至还躲着她们。就拿昨夜来说，出了那么多事儿，锦夏、锦秋等人一大早就聚在老夫人房里，嘘寒问暖表孝心，锦纹却一反常态，推着吓着了头疼连请安都没去，却杵在这儿看花。这不是给自已上眼药，败坏这段时间在老夫人和二夫人心目中经营出来的孝女形象吗？

不过这些跟她没关系，只要不拿她当棋子、垫脚石，她才不会多管别人的闲事。站了一会儿，锦汐敲了敲酸麻的大腿告辞。锦纹抬头看看天色，笑道：“快用午膳了，一起走吧！”

俩人并肩往雪枫阁走，却谁都没说话。锦汐是心不在焉，锦纹则是习惯性的沉默。走到雪枫阁门口，喜鹊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先生回来了，还叫了一桌鸿宾楼的席面，请六姑娘过去陪他一起吃。”

郁闷了一天一夜的锦汐终于听到一个好消息，也不计较喜鹊让她吃闭门羹的事儿，兴冲冲的跟喜鹊去萌德堂。锦纹一直看着她走没影，才缓步进了自已的屋子。

看着桌上明显厨艺不精的几道菜，她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忽然问替她拿筷子的柳妈妈道：“妈妈说我是不是一滩烂泥？”

“姑娘咋会是一滩烂泥？”柳妈妈一怔，“杜嬷嬷说姑娘秀外惠中将来必有大造化，您不信老奴的话，杜嬷嬷可是宫里出来的，您还不信她的话？”

“我信！”锦纹神色恢复平静，只吃了几口米饭便摞下碗，大厨房送的菜竟一口没动。柳妈妈劝了几句见她只盯着自已的脚尖出神，只好把饭端出去。明媚春光地从绣鞋上一寸寸滑过去，柳芽青的双梁缎面鞋，穿了几个月鞋口的包边都起毛了，很寒酸，可鞋尖嵌着的那粒绿豆大小的珍珠却依旧光莹。

今非昔比，她不再是庄子上那个一年到头只有一双鞋的苦孩子。若不是舍不得这两粒珍珠，她也不会再穿这双鞋。流光易逝，宝物长存。锦纹心中顿时轻松，人情冷暖都是过眼云烟，只有抓住机会成为二夫人眼中的珍珠，她才不会像脚上这双鞋一样，随时被扔掉。她这滩烂泥终有一天，会开出满塘绚烂的荷花！

锦纹起身打开柜子，翻出一块桃红绣竹节花苞的厚锦，吩咐柳妈妈道：“把鞋样子拿来，我挑挑。”

“姑娘还有两双鞋没上过脚，您正长个儿，，做多了怕明年穿不上。”柳妈妈提醒道，“况且这块料子上的颜色太村气，姑娘穿了怕不好看。”

锦纹在自已脚上比划着那块料子，“闲着也是闲着，我给六妹妹做双鞋！”

“姑娘……”柳妈妈欲言又止，锦纹抬头看了她一眼，“您也信邪魔附体的鬼话？桂兰嫂子的事儿您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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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兰嫂子就是庄头的大儿媳妇，人长的丑却很能干。进门十年，生了三儿两女。屋里田里整日不闲着，对公婆也孝顺。除了不让丈夫纳妾之外，简直挑不出毛病。谁知有一次赶集回来半夜又嚷又叫，说看见神仙了，不穿衣裳就往外跑。庄头的大儿子都说她邪魔附体，请道士来驱鬼，活活把她折腾死了。

邪魔附体而死，桂兰娘家人连问都不敢问一句。刚过百天，庄头的大儿子就以家里老人没人照顾为由，娶了邻村的一个寡妇。

事隔两年寡妇的领居误食了寡妇家种的灯笼草粉发疯，症状跟桂兰一模一样，桂兰的娘家人才起了疑心。惊动官府才查出来，庄头的大儿子跟寡妇勾搭成奸，合伙害死了桂兰。

想起桂兰嫂子的娘家人把那个寡妇五花大绑，在村口拿石头活活砸死的情影，柳妈妈不寒而栗。半晌才嗫嚅道：“姑娘……是说有人像害桂兰似的要害六姑娘？”

“六姑娘可没那么容易害！”锦纹微微一笑，“我什么都没说，您什么也没听见，把这块料子打成袼布才是正经。”

柳妈妈连连点头，像以往一样把疑问烂在心里。她去外间找到雪枫阁公用的烫斗，刚烧好准备烫那块料子，锦汐就推门回来了。柳妈妈拎着烫斗的手一抖，火炭星子掉出来，那块料上顿时烧出两个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