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晋江文学城首发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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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夫人亦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宁毓瑶喜欢学舌,让桐歌带着她到一边去玩耍,朝夏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你看着些。”
夏嬷嬷连忙前去门口守着,夏夫人拉着宁毓承到榻上坐下,急着道:“昨日阿瑛前去找老太爷,究竟后来如何了,我问她,她也不与我说,只让我别管。我问多了,她干脆不来梧桐院,先前差栀子来回话,说去二娘院子住些时日。我总担心,是阿瑛吵着要马,才惹出这一堆事。”
本来宁毓承打算将宁毓瑛与工匠们做事的事情说了,既然她不在,还是先与她知会一声,得她同意之后,再征求夏夫人的许可。
听夏夫人的意思,三房江夫人性情急,她肯定为此闹过了。要是因为宁毓瑛引起,她一个小娘子,又吵着要去学堂读书,最后说不定都怪罪到她身上。
世家大族讲究和睦,兄弟有恭。亲兄弟姊妹之间都避免不了的你争我夺,何况并非一个母亲所生的嫡庶兄弟。宁礼坤想要宁氏一团和气,未免太过痴心妄想。
崔老夫人突然发难,宁毓承以为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他沉吟了下,宽慰夏夫人道:“三姐姐说了读书之事,祖父只安抚了几句,并未生气。阿娘放心,等下我去知知堂,顺道给祖母请安,看下祖母可好。”
崔老夫人平时不大见人,筵席时也不常出来,偶尔来一次,略坐一会便离席。她生得秀气,听得多,说得少,说话时细声细气,慢悠悠,虽不大笑,看上去慈眉善目。突然针对三房,夏夫人找钱夫人说过话,她也摸不着头脑。
夏夫人也没了主意,道:“你祖母上了年岁,身子一直不好。她不耐烦见到我们。你快些来用饭,等下赶紧去给老夫人请安,陪着她说说话。”
夏夫人急着招呼夏嬷嬷摆饭,饭后,宁毓承便去了知知堂。
宁礼坤不在书房,宁毓承转头朝西院走去,宁大翁守在院外,上前俯身施礼,“七郎来了,老太爷与老夫人在说话,七郎要不先回去写功课,等一阵再来?”
院内灯影幢幢,影壁上的蔷薇花墙,花谢了,满墙浓郁的绿,偶有粉色花蕊与刺藏在其中。
影壁后安宁寂静,宁毓承深深望了一眼,朝宁大翁客气颔首,转头回了书房。
碧纱橱下,崔老夫人斜倚着软囊,抱着怀里的狸猫,眉眼宁静。宁礼坤双手撑在膝盖上,坐在她的右侧边,沉着脸很是不悦。
“你究竟是怎地了,老大老二老三,他们都是你的孩子,都叫你一声母亲。你是缺这几个银子,还是缺心眼,竟然做得这般难看!”
宁礼坤胸口急着一汪火,崔老夫人并非心胸狭窄,没有见识的无知妇人。她出身世家大族,教养才情都上乘,端庄贤惠,世人无不称赞。
崔老夫人不紧不慢地道:“我拿自己的嫁妆银子,给我的孙女买匹马,与你有何干系?老三不是我孩子,是你的孩子,你别硬往我头上按。”
“你.......”宁礼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疑地打量着崔老夫人,再看着她怀里冲他呲牙的狸猫,“可是撞邪了,我明朝差人去广寒寺,请大师做几场法事。”
崔老夫人头也不擡,缓缓道:“撞了你这个大邪,你便是最大的邪祟。”
宁礼坤脸色变得愈发难看,生气地道:“你我夫妻几十年,临到老了,你倒开始撒泼发疯。崔苏娘.......罢了,我不与你置气。你与我且说道说道,你究竟是怎地了,总是不耐烦,我何处得罪你了?”
“怎地了?”崔老夫人一下下抚摸着狸猫,不紧不慢地道:“我就是不耐烦看到你,听你讲那些狗屁不如的道理,你的幼子要升迁,老姨娘要请封诰命,你宁氏要兄弟友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成日念叨,烦得很,我还有几年好活,不耐烦听了。”
宁礼坤震惊不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般浅显的道理,崔苏娘,这般浅显的道理,你竟然都不明白,可是老糊涂了!”
崔老夫人感慨地道:“你拿自己的私房银子,替你庶子打点,想要再升一升。哎呀,真是一片慈父心。你那庶子当年如何才考中了春闱,考中之后,你削尖脑袋,替他寻了翰林院的清贵差使,翰林院之后再外放,一路升迁,硬生生将平庸无能的蠢货,推到了如今的位置,你还觉着不够,想他再升一升,做到一路的转运使。阿昭阿明都有自己的前途,自己有甚本事,就作甚。孙子孙女们,我也管不到那般远,我崔苏娘憋屈了大半辈子,听你念叨你的野心,你的宁氏,最后落得了一身的病痛,实在是愚不可及。”
这些年崔老夫人总是胸闷气短,以前宁礼坤在吏部做尚书时,她不喜京城,留在了江州府。她极少写信,在信中从不提自己的事情,只简明扼要说些府里外的家事。
回到江州府之后,宁礼坤知晓了些崔老夫人的身子状况,她却不愿意多言。夫妻分离多年,一直是许姨娘在身边伺候,彼此之间形同陌路。
宁礼坤一心扑在明明堂上,也没多过问她的身子状况。听到她说起自己的病痛,宁礼坤不免觉着歉疚。
崔老夫人对他纳妾之事耿耿于怀,这些时日他念叨了几次替宁悟晖打点前途之事,她明显不满,干脆不让三房好过了。
只宁礼坤的歉疚,还是被不高兴占了去,尤其是崔老夫人对宁悟晖的贬低,厌恶。
她肯定明白若宁悟晖有了出息,对宁悟昭,宁悟明,宁毓华等兄弟子侄都是一份助力。尤其是宁毓玥夫家在明州府,嫁过去之后,有他这个叔父撑腰。
偏生,她却为了自己的一些心结,不管不顾闹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宁礼坤克制住烦躁,皱眉道:“许姨娘是你的陪嫁婢女,你亲自给她开脸,让她伺候我。许姨娘在你面前始终恭恭敬敬,老三对你孝顺备至。崔苏娘,几十年过去了,你倒开始拈酸吃醋,不顾大局,让外人知晓,看了宁氏的笑话去!”
当年她刚怀了宁悟明,夫妻几年,就算有情分,也寡淡如水了。
崔老夫人脸上浮起了笑,哎呀一声,“当年啊,许姨娘跟在我身边当差,从干瘦养得水灵灵了。你只恨自己,只生了两只眼睛,一下多看不了几眼。我若不给徐姨娘开脸,你就得没脸,便是我善妒,没眼力见了。你们男人定下来的规矩,妻妾和美,家族兴旺,规矩礼仪。大局,脸面,德行。”
宁礼坤脸色铁青,狸猫“喵喵”撒娇叫唤,舔着自己的脸,崔老夫人慈爱地轻抚它的背,它便眯缝着眼,舒服地呼噜着睡去了。
崔老夫人轻言细语道:“骗骗你自己得了,别拿出来丢人现眼。越是缺,越讲究在意,我看呐,你就是纯缺德!”
宁礼坤站起身,伤怀地看着崔老夫人,道:“你我夫妻一场,最后竟然落到如此境地。崔苏娘,你不顾我,觉着我偏心了老三,也要顾虑一二老大老二。你他们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他们在外是兄弟,一辈子都掰扯不开!”
狸猫被宁礼坤的声音吵醒了,不悦地冲他呲牙。“去自己玩。”崔老夫人放下狸猫,拍了拍它的脑袋。狸猫在地上弓起身子,对宁礼坤呲牙,呼哧低吼一声,很是轻蔑地,优雅地迈步而去。
宁礼坤气得仰倒,他最不喜欢狸猫,好吃好喝伺候着,它从没一个好脸色,还时常露出不屑一顾的模样!
活脱脱像极了如今的崔老夫人,简直是什么主子,养什么宠物!
“哎呀,真是烦。”崔老夫人难得拧着秀气的眉,目露不耐烦了,“我不想与你多说,说了,你还不如阿狸懂。你想做甚就作甚,有本事,就将我送到山上的老人洞去,自生自灭。我死了,他们都得回来给我守孝。”
宁礼坤被堵得胸口发慌,他失望透顶,转身离开。到院门口,宁礼坤脚步慢下来,回头张望。
庭院灯火通明,地上落了满地的石榴花,花木葳蕤。
如宁氏一族般花团锦簇,她怎地就不能安稳过日子,享受儿孙满堂,富贵荣华呢?
回到正院,宁毓承写完功课,从书房出来准备回松华院,他看到宁礼坤满身落寞,一下好像苍老了许多,心中咯噔了下,上前施礼,叫了声祖父。
宁礼坤立在影壁边,负手在后,道:“功课都写完了?”
“是。”宁毓承答道,见宁礼坤没走回廊,朝庭院走去,他便跟在了身后。
宁礼坤心情低落,他缓慢走着,问道:“小七,你以为,何为家,何为族?”
思及崔老夫人之事,宁毓承猜测,宁礼坤是因为此事伤了心。
“家,就是血脉至亲,族,就是亲族。”宁毓承答道。
宁礼坤愣了下,道:“如此说来,家与族,都是血脉亲人。既然是血脉亲人,可该齐心协力,为了家族繁荣一道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