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铁烙炽炭刑囚伤 - 攒花藏刀+番外 - 迪可/dnax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二章铁烙炽炭刑囚伤

萧尽目光转向声音来处,见那晚被他擒住的小和尚坐在蒲团上。

昨日匆匆一瞥已是惊为天人,此时萧尽再仔细打量,见他容姿绝俗、如玉荧光,这张脸长在女子身上那自是绝代佳人,可惜却是个出了家的和尚。萧尽听他话中并无恶意,又想此刻二人杀他不费吹灰之力,何必拿毒药多此一举。想到这,心一横,张口将法念和尚送来的药粥一口喝了。

法念放下木碗,随即伸手在他后背轻推,萧尽已能说话转头,只是手脚仍不听使唤。他道:“你们是谁?这又是哪里?”

那小和尚容貌虽美,脸上却无半点笑容,一双眼睛目光清朗,教人自惭形秽不敢直视。萧尽自小孤傲,除了将他捡来的养父之外从未服过谁,因此虽觉得眼前这少年僧人俊美非凡却也不以为意,瞪着眼瞧了回去。

两人四目相对,互相较劲。萧尽见他身后有座泥塑佛像,一手下垂一手结印,周身布满蛛网尘埃、破败不堪,和原来那座庙里的并不一样,原来已换了地方。

法念道:“你叫什么,为何受伤,又为何出逃,昨日追你的那些人是谁?”

萧尽听他连发数问,神色严峻咄咄逼人,大有审问之意,心中逆反,冷笑道:“我是什么人,与你何干?”

法念道:“你是什么人自然与我无关,只是你闯入寺中,挟持我师弟欲伤他性命,我要问清你的来历。”萧尽道:“我怕他出声,吓唬他罢了。”说着又往小和尚望去,见他脖子上五指掐痕宛在,是自己情急之下用力过猛之故。

法念道:“你既有伤人之意,又有伤人之力,那些人说你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你是不是呢?”萧尽笑道:“大和尚,你说话怎么你啊我的,没半分出家人的规矩,我是不是凶徒不好说,你却定然不是真和尚。”

法念听了忽然一把将他拽出木箱扔在地上,又从墙角拿来粗绳捆住他手脚,一头甩上房梁,头下脚上将他倒吊起来。

萧尽伤势未愈,如此四肢反缚倒挂梁上,只觉脑袋一阵晕眩,受缚处无一不痛,可他自小苦刑不知吃了多少,咬牙强忍,绝不肯出声求饶。

法念出去提了桶水来摆在他头下,再问他一遍来历,萧尽赌气不答,法念将绳索一放,让他头脸全没入水中,好一会儿才拉起。萧尽倒悬入桶,口鼻呛水咳嗽不止,脸憋得通红,仍是不说。法念将他浸了几次,一次比一次久,萧尽几欲窒息,一面咳呛一面咒骂,直至气息奄奄,法念才罢手。

萧尽被这一通折磨,昏晕迷糊之际,忽觉颈边剧痛,传来滋滋灼烤声,睁眼一看,那和尚竟然拿火钳夹着烧红的炭火将自己烙醒。饶是他倔强不屈也不禁骇然,不知道这人与自己有什么仇怨,竟下如此毒手。再看那小僧,盘膝坐在蒲团上,双眼一瞬不瞬地瞧他受刑,并无半点怜悯之色。

萧尽瞧了几眼,颈上剧痛难当,心中想的却是不让这小恶僧如愿。

如此几次晕去又醒转,事后迷迷糊糊过了几日,萧尽高烧渐退,浑身的伤除了那被火炭烫过处还有烧灼疼痛,其余已开始慢慢愈合。

这一日他睁眼醒来,发觉身上轻松异常,手脚也未被绑缚,连忙坐起。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两个凶僧问不出他来历便将他丢下自行离去了不成?

他想来想去觉得古怪,想了一会儿肚子饿得狠,正要出去找吃的,法念一脚跨了进来。

萧尽一惊,飞身上前想抢出条生路。法念见他扑来,侧身闪过,右掌并刀劈向他受伤的脖颈。萧尽内力虚空,不敢硬碰,只得后退躲避,一下失了先机,让法念横跨一步堵住去路。法念一招将他拦下却不追击,抬手扔给他一个雪白馒头。

萧尽顺手接了,馒头刚出笼,又大又软,实在诱人。

法念道:“不够这里还有。”

萧尽心想前几日药粥也喝了,还怕他什么,三两下吃了馒头。法念将剩下几个全给他,还倒了壶水放他面前。萧尽吃饱喝足再想出去,法念道:“你有吃有喝,行动自在,只不能离开这庙。”

萧尽问:“为什么?”法念道:“我师弟说不能,没有为什么。”萧尽冷笑道:“你们一大一小少在这里扮和尚假慈悲。前几日你将我藏在庙里,我该谢你,可你又酷刑折磨我,两相抵消,便不欠你什么,就此分道扬镳各不相干。”法念道:“我要你不能走,自然有你走不了的法子。”萧尽不服道:“我要走,也有走的法子。”

法念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萧尽见他如此,忽觉腹中隐隐有些绞痛,心想难道这人当真如此卑鄙,在馒头和茶水里下毒?他越想越疑心,抬头见门外一个人影走近,正是法念的师弟。

小和尚跨进殿内,身旁跟着那日撒尿的黄狗,晃着尾巴跑到萧尽脚边转来转去。

萧尽腹痛加剧,疼得古怪,如万针攒刺自肚中蔓延全身,连一寸皮肤也不放过,不消片刻已汗如雨下滚倒在地。他咬牙强忍,经不住锥心刺骨的疼痛,将嘴角咬出血来。

小和尚道:“他求饶服软,愿说自己来历便罢,不肯再多疼几天,将自己浑身皮肤抓烂,死得痛苦无比。”法念站立一旁,道了声“是”。

萧尽痛得浑身发颤,其实身份来历随口胡诌也不要紧,可他一想到那小和尚天人之姿,瞧他如粪土一般,心中无端生出一股怨气,不肯屈就,非要与他较劲,宁死也不求饶。

小和尚见他如此,说道:“你再好好想想,于你我皆有益处,法念师兄就在门外,什么时候想通了叫他就是。”说完出去,法念关了房门。

半个时辰后,法念听房里不再有呻吟,对师弟道:“九花鬼针药性猛烈,怕他受不住罢。”

小和尚道:“受不住自会说真话,不肯说定然能受住,你何必操心。”

法念想了想道:“师弟境遇非常人所有,便认定世人多是无耻奸佞、欺善怕恶,生死之前丑态百出,无不屈从求饶,不信也有性情刚硬、行事坚毅之人。”

小和尚道:“你说他是性情刚硬、行事坚毅之人?”

“不,只是他的来历与我们无关,何必用这种手段试他,师弟觉得可疑,将他杀了也不要紧。”小和尚道:“杀他可以,试他不行,我不懂你是心软还是冷血。”

法念叹了口气道:“我心软心硬,冷血热血没半分要紧,只怕……师弟你失了心性。”

“不用你管,你去看看他死了没有,若没死,喂一颗百穿游丝丸救起来。”小和尚道,“那日夜里他掐住我喉咙,分明是想杀我,如今受这一点罪也是应得的。”

法念劝他不动,转身推开房门,只见萧尽已痛晕过去,双手在地上抓出无数血痕,不但衣衫撕得稀烂,双手臂膀伤痕累累,嘴角更是鲜血淋漓,一张脸上布满冷汗,不知受了多大痛楚,法念守在门外却只听见微微呻吟,不曾有过求饶呼喊。

那小和尚跟着进来,法念探探萧尽鼻息,说还有气,他便转身走了。

萧尽直到深夜才醒转,醒时窗外漆黑,屋中一灯如豆。他支起身子,只觉手脚酸软虚脱,好不容易挨到门口,倚在门上稍作休息,却不防门未关紧,一跤跌进院里。

他近日受尽磋磨,少有饱食,身体虚弱不堪,一时竟爬不起身,微微抬头,瞧见眼前一双穿着僧鞋的脚,再往上看,正对上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萧尽心道这小恶僧薄情寡性、心肠歹毒,偏偏又长了这么一张好面皮,可谓人不可貌相。这人深夜站在院中,不知道又想什么法子折磨我,不如趁大和尚不在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想到这里,他鼓足力气突然暴起,扑向小和尚将他一把抱住往院墙撞去。萧尽身负武功,此刻却如市井流氓打架一般,心里只想滚那小和尚一身泥,让他死得和自己一样狼狈。

如此滚了两下,小和尚伸手想将他推开,他却死抱住不松手。

两人撞到院中枯树后停下,小和尚挣脱不开,问道:“你干什么?”萧尽道:“要你死。”小和尚道:“我死了,你难道还想活着?”萧尽道:“你先死了,管我活不活着。”

他腾出一只手去掐小和尚的脖子,想看他濒死苦苦哀求之色,谁知对方竟不挣扎,只拿一双眼睛瞧着他,几近窒息之际,忽然泪光闪过,一道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萧尽一怔,心道这小子竟然不会武功,我杀了他和杀鸡宰羊有什么分别。于是将手松了松,问他:“你哭什么?”说完不由自主想伸手替他拭去眼泪。

小和尚虽然落泪,眼中却并无惧怕之色,见他手指伸来,冷冷道:“你敢碰,手指就别要了。”萧尽并不怕他威胁,可自己扑在对方身上,还要摸人家面颊,倒像地痞欺负良家女子似的甚是无聊,于是讪讪地撑着地爬起。

才起到一半,耳边一阵拳风,法念已到身旁,反手一拳打在他额头。

萧尽只觉天旋地转,一个踉跄又摔倒下去。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