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装病

阮唐觉得有些诧异。

在她的刻板印象中，网瘾少年大部分确实比较自闭，很不爱打招呼，但是在网上，却又各种或是欢乐搞笑，或是能言善辩，一张小嘴特能叭叭。

李天谕显然属于其中的非典型类型――他虽然人比网上看着沉默一点，但却也算不上真的自闭。对于阮唐的话，也一直有所回应。

能沟通就好。阮唐稍微松了一口气，开门见山地问：“今天来这里找你，是想问，你有没有考虑过复学呢？毕竟，你这已经休学很长时间了。”

李天谕摇摇头，他的长相是偏斯文那种宅男类型，拒绝起来却是毫不留情：“还是不了，老师。”

“能问问原因吗？”

“我贫血。”李天谕的回答很简短，“医院血库里目前缺0型血，我很难得到有效的治疗，没办法上学。”

o型血可以给AB两类输血，却接受不了AB的献血――这也许的确是个理由。

阮唐点了点头：“老师知道了――假如后续，血库可以给你输血了呢？”

“那我当然会回去上学的，阮老师。”他回答说，“既然您专门来这里一趟，不妨把这视作我的承诺――只要有0型血的供血，我就会去上学。”

倒是意外的好说话。

阮唐皱了皱眉，还想再说什么，李天谕却点了点头致意，很快踏入网吧里，熟悉地隐匿在网吧喧闹的人群中，如同一只隐匿于水中的鱼。

不是讨厌学校，也不是网瘾，就是单纯的贫血，病弱，所以没办法去上学。

这个理由，听起来简直像是某募捐的故事。

“阮老师，你可别相信他的！”回到学校后，得知事情经过的秦虎大声道，“阮老师，你可别相信他们这些水产！他在休学前就骗过不少人了，你可别傻傻相信他了！”

背后，被他拉过来的纪凌也点了点头，拿出退学证明，黑纸白字，写明了李天谕退学之前的若干伟大事迹――骗人刷礼物、脸皮厚、以及根本不弱，却天天一副要吐血的虚弱样子，天天碰瓷。

如果说秦虎的话还不够有说服力的话，沉稳的纪凌的证据则更有说服力了。

有行动力的狮子再次把她带到了网吧――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联系李天谕本人。

大冬天，李天谕一副单薄的少年身板，却毫不费力地用他的几条黑漆漆的触手扛起旁边沉重的旧式机械，把它收进杂物间里。

他又搬出一个机甲光脑，旁边对照着一本《机械范例参考》，鼓捣着什么。

几条触手，多线操作，灵活又轻松――他甚至腾出一只触手来打游戏，神情专注，丝毫不像是贫血的样子。

“眼见为实。”狮子低声道，“阮老师，你看，他根本不贫血，别再为他白费力气了。”

很显然，她被骗了。

阮唐其实很疑惑，因为这种谎言明显很假，一用点儿心就能被拆穿的样子――于是，她真这么做了。

她咳嗽一声，从转角里站了出来。

“早上好，李天谕同学。”

听到声音，尚且在专注状态的李天谕才算是回过神来。谎言被拆穿，李天谕倒也不觉得慌张。他慢条斯理地放下那本《机械参考》，说：“早上好，老师。”

“既然你是在学习，而不是在打游戏的话。”阮唐顿了一下，表示自己的疑惑：“那为什么不去学校学习呢？帝国大学拥有很全的师资，比你自学要有效率许多。”

“我已经解释过了。”李天谕不慌不忙地继续看书，“而且，纠正一下，老师，我可比不上那些帝国大学精力充沛的家伙，他们通常机甲课训练都要几个小时，而我呢，我是看一小时书，打一整天游戏，我身体不好，注意力不集中。”

“撒谎。”旁边的狮子终于忍不住，冷冷出声――

“你身体不好，那之前东西谁搬的？”

听到这话，李天谕居然笑了，不同于以往，那种满不在乎、明显敷衍的笑，这个笑要真实许多，甚至有点太过真实――

他笑的尖尖牙齿，这个体征大概继承于蛇。旁边的触须晃动，如同摆动的水藻，他“啧了一声”，露出一个讽刺的微笑――

“真麻烦。纪凌同学，给彼此留点儿面子不好么？”

“是啊，我就是在撒谎。所以，让我一个人呆着，不好吗？为什么非得来找我？”

“谁管你。”纪凌冷冷道，“我只是在提醒阮老师，别被你骗了。”

“是啊。”李天谕也朝他笑：“那你得看好你的阮老师啊，蠢狮子。”

“毕竟，上赶着来拯救我的，她也不是第一个啦。”

说完这种无情的话，他居然还有心思，转向阮唐：“阮老师，我是真的贫血，不幸可以查档案。”

“在这一点上，我没有骗你呢。”

他认真地说，“而且，如果输血量足够的话，我一定会去学校上学的。”

“你倒是有脸。”狮子冷冷道，黄金瞳少见的寒气逼人，自从成年以后，纪凌已经很少为这种人生气了，这是第一次。自己上学的事情，居然还找别人讲条件？

他最瞧不起这样的人。

就像是父母依靠爱来挟持学生学习一样，这种靠调节挟持别人的行为，最被高傲的狮子看不起。

尤其还带装弱碰瓷，简直雷上加雷。

纪凌考虑到的事，阮唐显然也考虑到了，还考虑得更多一些，毕竟还要加上系统的任务――

献血或者不献，这似乎成了一个死局。不献的话，任务是完成不了了而且阮唐直觉上觉得，李天谕确乎有难处；

献的话，不说身体短时间内会受到一定程度上的损伤这件事，但就这个选择，就觉得，自己简直是在陷入李天谕所设置的陷阱之中――这几乎是摆明了告诉你，这就是在搞你，就是在卖可怜，博同情，你还冤大头一样往上面撞！

思考期间，阮唐去了周边的医院一趟，鉴于她是李天谕的老师，有校方的证明，医院方面便向她提供了李天谕的病例，是实打实的贫血症，并且表示――

“如果您这边方便的话，确实可以过来义务献血，目前血库数量不够充足，我们也迫切需要这方面的帮助。当然了，您也可以指定献血帮助指定人士，比如您的学生李天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