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我意已决 - 麻雀同人 |  玄机 - 二瞅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111章我意已决

第111章我意已决

◎这世上有什么事,还能比杀人更难吗?◎

这句话终于问出来,李太太仿佛放下了万钧之重。她自然是不情愿的,但她又不得不这样做:

还有什么可争的呢?人都死了,只剩下几个女人并一个孩子,聚在一起,起码有个吵架的对手。

她当然看见俞璇玑摇头了。若是这一幕发生在老李的葬礼上该有多好,她可以拍着老李的棺材,甚至可以不顾尸臭地把那具破皮囊拉出来,指给他看:你看!你看清楚这个女人!你看清楚——

你看清楚!她,她们,都不是真的爱你!她们因你的权势而来,最后只会曲终人散去,一去不复返。

留在你身边的,只有我而已啊!

李太太的眼中燃起怒火,慢慢熄灭,又星火燎原,愈演愈烈,再次熄灭……如是反复,最终只能化为皑皑灰烬。她的双眼像变成了两个深不见底的幽潭,再也看不出波澜起伏、惊涛骇浪。

俞璇玑表明了态度,就不再言及此事,面色平静地问李太太:“臯兰路的保险柜被撬开了吗?地下室呢?帐目不在了,若是银钱没有充公,倒是可以用作路资。国外开销大,有备无患。”

李太太的目光不知道凝聚在哪里,心思飘渺地回答:“对,有备无患……”

百灵倒是听明白了,接话答道:“保险柜虽是被撬了,但钞票倒都在;地下室如今还封着,有甚能留得住?妆匣里连我送你的胸针都不在了……想是驻军和遭贼差不多,大半洗劫掉了。”

俞璇玑没想到,百灵这往76号一进一出,倒是也能头头是道地说起家常来了。她赶紧叮嘱百灵:“之前有个南京的太太,教过我一个法子,把厚一点的金箔嵌在梳妆台抽屉和台面的缝隙里。说是查抄的时候,丘八们搜到珠宝首饰就拿走了,根本没人去研究女人的房间。我只当好玩,也照此弄了两块。你回去让青萍把抽屉整个拉出来,就贴在台面底下,可惜不多,取下来秤一秤,也不必重新打,随用随剪,带着路上花吧!”

“那是你的,我们要来作甚?”李太太回过神来,分明有些不屑“老李给你多少——都是他外面的浮财。他是个三心二意的人,却从来没亏过家里!”

话中带酸,俞璇玑付之一笑。

百灵倒是应声说了几句:“太太说得甚是……先生一贯怜惜我们,不曾苛责薄待……如今你我都无依无靠,也只得这黄白之物傍身。璇玑,若是你的,我原该还给你才是。”

“还什么还?”李太太瞪一瞪眼,百灵立时就缩了回去,“她若是跟我们同路,自然不分彼此;你看她分明不肯,还腆着脸往上贴?”

百灵双眸泛起水光,只是犹不肯放弃,含糊嗫嚅着,惹得李太太又训了她一遍:“你若是非要同她要好,就跟她留在上海啊!孩子我带走,总归我才是大娘,便告诉他生母投海死了!也算是对得起老李了!”

百灵的眼泪顿时止不住地流下来。被李太太瞪着,她又不敢抽泣,真个叫默默无语泪双垂。

俞璇玑便去看刘二宝,刘二宝面无表情,反倒向她看过来。

“有事儿?”他眼中写满疑问。

“劝劝人家!”她也使了个颜色。

可以肯定的是,刘二宝显然没接收到她发出的暗示。他看看对面,或许觉得李默群的一妻一妾闹得不可开交有失体统,站起身来说:“若是二位没有别的事要说——就回去吧!”他站在李太太身边,似乎马上就要把李太太搀起来。李太太哪能等他动作,站起身来正要走,又回头把梨花带雨的百灵拎起来。

俞璇玑自然也是要送一送的,李太太人都走到车边,又突然发问:“我看出来了,你也不稀罕老李的钱,那你稀罕老李的权吗?也不是!你要是图他的权势,他倒台了,你应该伤心才对!”

质问伤不伤心不过是表面,底下的含义却很明显:你不图钱不图权,没名没分地跟着他,难道是图他这条命?

“李太太,你那么爱李先生,是爱他的权,还是爱他的钱?”对于任何关于毒杀老李的质疑,俞璇玑早找好了挡箭牌,也不等李太太回答,接着说道:“你想的事,我也想过,多想几回,也就释然了。谁做的局,谁下的手,怎么下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谁会得利?”

李太太是中统的人,不会连这点问题都想不清楚。俞璇玑点到即止,反正换了任何人来盘问调查,她才是那个从天上掉到地下的外室女郎,无辜得令人扼腕叹息。

刘二宝走过来,把李太太和百灵都塞进车里,他才放心了一些,正要和俞璇玑交代什么,目光却落到了俞璇玑身后,勃然变色。

俞璇玑顺着他的目光转身看去,自己也愣了一愣,仿佛被晴天霹雳击中,脑子都混沌了,却还知道梗着脖子转回去,劝刘二宝:“还不快走?臯兰路丢了人,毕主任的三把火就要烧你头上了!”

刘二宝咬着牙退了两步,终于还是不再和他们对峙,跳上车绝尘而去。

俞璇玑站在路中间,突然不敢再去看站在巷子口的那个人——刘二宝手都压枪上了,断然没有她恍惚认错的道理。

她只是犹豫了那么一瞬间,那个人已经从容走过她身边,径直向前。她犹犹豫豫地跟着,想要加快脚步追过去,却又迟迟提不起勇气。她耳畔笼着嗡嗡的回音,什么都听不到了,却还偏偏能听到心跳如擂鼓,带得脑后似乎也有神经跟着跳起来。她攥紧了手、一遍遍咬着唇,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跟上去,跟上去,跟上去……越是想着,越是轻飘飘的,反而怕自己走得快了。

这般犹豫不决,已经不像是她自己了。一阵莫名的恶心涌上来,她脚下停顿了下,越发厌恶自己不够果断。

你怕什么?这世上有什么事,还会比杀人更难吗?

她几乎想要倒抽自己一嘴巴,却最终只是狠狠咬住下唇。

疼痛感如期而至,持续的痛并不会让人清醒,反而变成了另一种麻木。

好在,她提得起步子了,越来越快,最终小跑了两步,一把抓住那人的衣襟。

他那么坦然地回头,正视着她,她却松了手,仓皇避开,然后才意识到不对,再想开口,还是不知从何说起。

此时,他已经迈步向前,留下一句话:“这边!”

他好像从来都知道,如何让她沿着自己的方向前进。

她一步步踩着他的影子,一点点坚定着自己的意志。

他们确实走了很远的一段路,远到她的汗水顺着面颊一滴滴流下来,远到她已经走过了那个举棋不定、犹豫再三的自己,远到她可以想明白自己要问什么,也知道自己将如何回答。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走,走进一家半开半掩的茶叶店,踩过咯吱吱的楼梯。楼上显然就是他的临时办公室了,仍然简陋得很,要他吃力地把杂物清走,才勉强收拾出两张椅子。

“刚到上海,青萍同志说你在咖啡馆约了人见面,我凑巧也要过去,只是没想到会和76号的人走个碰头……好在,看他的样子,也是认识你的。”他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块看不清颜色的抹布,把椅子擦了擦,请她落座。

她仍旧站在门口,攥着自己的手,问:“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不然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话。”

“我说过,我姓李。”这一次,他没有说自己那个半真半假的名字。

“李同志,”她点点头,“我听说中央特科的领导要来上海,就是你吗?”

“是我,不是什么领导,这次来上海也是临时的。我和76号的人照过面,不能久留。”他注视着她,诚恳地说了一句,“璇玑同志,你辛苦了!”

泪水涌上来,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她揉着鼻子,挤出一个笑来:“我以为你牺牲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你,真为你感到高兴。”

“璇玑同志,你有情绪我能理解。76号突袭,我们没有准备,交通站被封锁了,我又受了重伤,不得已才假死混在运尸车上出城。城外有我们的联络点,我养伤养了一段时间,才辗转回到根据地。我刚到中央特科,还有很多工作要熟悉,一时没能兼顾到你这边……让你受到惊吓,我很抱歉……所幸,你的工作还是完成得很出色!”

“是吗?哪里出色了?清乡运动半途而废,李默群死了,我们的物资链断了……”她一字一顿地问,“你说!哪里出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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