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 风陵不渡 - 蕉三根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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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很快,军报便接连不断地从前线传来。

燕军抵达函谷关,乌兰徵占据弘农郡,先切断了洛阳西路的粮道。拔拔真本人并不在洛阳,守军是他招降来的汉人将领石简。石简坚守洛阳西南方向,在宜阳与乌兰徵正面交战,石简不敌,大败而归。拔拔真增兵两万,沿黄河北岸疾驰而下。

明绰正奇怪拔拔真为什么还没有亲至洛阳,更远的战报才缓缓从建康发来。

袁增与袁煦主力控制了北平郡的白狼山要隘,继而占据襄平,完全掐断了从辽东到冀州的陆上粮道。谢维献策,封锁了自卢龙到渔阳的辽西走廊。袁綦则率轻骑五千,自幽州蓟城出兵,经涿郡,直捣邺城。

那两万的屠珲部兵马还没到洛阳,又半道折返,仓皇回援。

石简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只好将大部分兵力都调往洛水东岸,以宜阳、孟津为防线。乌兰徵大军压上,猛攻七日,打得石简一路退回城中。但他依然以洛阳宫城为依托,以伏兵和火攻反击,坚决不退。

乌兰徵在给明绰的信中大赞石简,恨不得能将此人招入麾下。

“他倒是一句不夸袁家父子,”明绰手里拿着信朝梁芸姑抱怨,“本来说好了只是帮他掐断辽东,如今袁綦都打到邺城了。”

这一仗,萧盈得出多少钱,多少人。明绰一想这都是娘家的钱,心疼得直嘬牙

花子。

梁芸姑脸色却严肃得多:“只怕是袁家少将军贪功。”

明绰抬起头,被她这么一提醒,马上也明白了什么。

原本大雍只需要占据东面的辽西走廊,但邺城一旦被袁綦拿下,这场联盟的性质就变了。乌兰徵一定会想,下一步呢?

如果萧盈是假意合作,其实借机朝北方扩张,那袁家父子会不会从邺城一路逼近?到时候石简肯定是守不住洛阳了,但是已经被石简大大消耗了兵力的乌兰徵,也未必还能与袁氏父子一战。那就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别说在信里夸袁氏父子,乌兰徵没问责皇后就已经算得上冷静了。

明绰顿时感觉牙疼。袁綦勇则勇矣,好像没什么脑子。

她愁了十几天,更新的战报才终于传来。袁綦果然是贪功冒进,领着五千人去邺城放了把火,转头又跑了。据说回去以后袁增气得要军法处置,手下的将士们齐刷刷跪了一地求情,袁煦甚至脱了甲请求与弟弟同死,好不容易才让袁增收回成命。死罪虽然免了,一百军棍还是逃不掉。萧盈甚至亲自给乌兰徵去信告知此事,以期消除误会。

乌兰徵这时自然要替袁綦说话,洛阳的战局一片大好,确实是袁綦在邺城放那一把火的功劳。

但袁綦回撤,拔拔真也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飞快对局势作出了判断,认定大雍没有投入更多兵力朝北方扩张的打算,当机立断地暂时舍弃辽东,亲率重兵向洛阳驰援,与乌兰徵正面开战。乌兰徵原本已经打进洛阳城,又不得不回撤,重新回到了宜阳、孟津防线以西,与拔拔真对峙。

此时,距离乌兰徵出征已过了四个多月。长安已入夏。

明绰在这段时间找机会见了贺儿薄两次,想试探一番。但贺儿薄果真是个糊涂人,甚至不用皇后如何旁敲侧击,自己就把对丞相的不满说出来了。明绰心里有数,言语间将他捧得极高,说可汗不在,她又年轻,应该是由亲贵们主持大局……把贺儿薄哄得北都快找不着在哪儿了,果然主动去拉了当时为明绰献上刀剑的亲族们过来,常与皇后交游宴饮。

其实段太后早就意识到了自己手段太强硬,从三年前就有意地想让皇后来扮好人。明绰在西海年轻人里面本就名声好,讨人喜欢,经历了上次丞相府一事,年纪大的也觉得年轻的萧皇后处事比段太后更和缓些,有事情愿意找她。太后就在这个时候顺势提出,洛阳战局胶着,需要佛祖的庇佑,她要去西觉寺祈福了,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皇后。

明绰私心里觉得太后就是嫌宫里热,去西觉寺乘凉了。她其实也想去,但已经走不开了。

豪尔特寿宴一事如今已经风头平复,萧典足足称病一月,才肯出来见人。皇后为他撑腰,连有人说了一句要献野猪肉给萧尚书补补身子,都挨了皇后的教训。一时也有不少人心中忐忑,担心皇后是面慈心狠,要秋后算账。

但明绰并没有要追究那件事。齐木格膝下无子,就那么三个女儿,豪尔特是唯一还没出嫁的,是齐木格的心头肉,此事所有人都知道。他喝多了酒,随口一说罢了,乌兰徵又不是那种多疑寡恩的皇帝。明绰虽然在齐木格面前威胁要写信告状,也跟萧典这么承诺过,但她心里很清楚,这事儿写在信里,乌兰徵根本就不会当回事。

萧典口口声声说齐木格有反心,明绰还想再添把火,把齐木格的“反心”再养得更明显一些,等乌兰徵回来自己看看。

只有为君者真的起了忌惮之心的时候,酒桌上的戏言才不再是戏言。

只可惜齐木格比贺儿薄有脑子得多。如今丞相戒备非常,已停了府中的宴饮玩乐,甚至都不怎么上朝与萧典打照面,颇有暂避风头的意思。

另一个一直还没上朝的是温峻,他的腿被丞相府兵伤及了骨头,确实是不好动弹。明绰暂时不能处置丞相,虽然知道温峻多半不会在心中怀怨,但温峻的名声和人缘都好,明绰唯恐其他汉臣替他不平,于是特地抽了个时间,亲自上了一趟门。

明绰没打算摆皇后的架子,带的人很少,也没提前通报。直到皇后到门前了温峻才知道,拄着拐就出来迎了。他府中比起丞相差得不是一点半点,这两年虽然官大了,住的地方还是小,下人也没几个,所以温峻十分羞窘,一直向皇后告罪,怕怠慢了。

“真的不怠慢……”明绰哭笑不得,不知说了第几次,“温大人快坐下吧!”

温峻只好红着脸坐下,他行动不便,还是梁芸姑搭了把手才扶着坐稳。他会客的地方就是书房,明绰环视了一圈,发现她从建康带来的那些书竟有一大半都在他这里了。纸书都还算是新的,更多的是旧竹简,堆满了架子。桌上还有摊开的一卷纸,砚中仍有新墨,笔架在砚台边,羊毫仍湿。明绰便一笑:“看来是我扰了温大人做学问。”<

“皇后真是折煞臣……”

“大人在写什么?”

“不是什么正经东西,”温峻有些不好意思,“臣得了一块拓印,是从闾久须氏王陵中的墙壁上拓下来的——哦,闾久须氏就是……”

明绰接了话:“乌兰先祖。我知道。”

温峻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皇后博学。”

“是温大人那本《西海志异》写得好。”

温峻脸上更现喜色:“原来皇后读过……唉,多年前的疏浅之作,让皇后见笑。”

“你接着说那块拓印,写了什么?”明绰顿了顿,又道,“西海人不是没有文字吗?”

“没有太成型的文字,”温峻解释道,“但是王陵之中,总还是有些简单的图样记叙先王功绩,就是晦涩难懂,后人已经看不明白了……臣也就是好奇,不过瞎猜自娱。”

明绰不禁哑然失笑,她还以为温峻定然过得愁云惨雾,没想到他忙里偷闲,还能自娱。国家打仗,丞相擅权,太后移情,好像都不是什么大事,比不上死人坟墓里墙上语焉不详的图样。

“温大人光风霁月,”明绰由衷地叹了口气,“我该学一学。”

“臣不敢。”

二人正说话,却听书架后面突然传来“啪”的一声,一卷旧竹简摔到了地上。明绰原本还没多心,偏偏有只手立刻伸出来,把竹简捡回去了。明绰马上转头看向温峻,他也是表情尴尬,半点藏不住心绪。

于是明绰就明白了:“冯先生,出来吧。”

书房里一阵静默,温峻动了动,但明绰抬了抬手,示意他别说话。不过顷刻,冯濂之果然从藏身的书架后走了出来,向皇后磕头行礼:“草民见过皇后。”

“冯先生在这里做什么?”

温峻赶紧请罪:“皇后恕罪,是臣请他过府一同参详那张拓片。臣……”

明绰打断他,又问冯濂之:“那你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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