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泠泠素朝 - 檐铃负雪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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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程素朝瞅着这圣旨,心底五味杂陈,怎么看都觉着不舒坦。

思来想去,心中怒火正盛,想着要不撕了它,鱼死网破,大不了程怀明生气将她弄死,这圣旨毁了他也不好过。

但想了想,有些发怵,还没到那一步呢。她入了宫先看看情况,实在不行死在皇宫,程怀明一样逃不了。

进退无路,程素朝咬牙接了这圣旨。听他们说,会在几日后送她坐上马车入宫,先安置在坤宁宫的偏殿,再等着那什么册封大典就成了。

入宫的这一日,天色昏黄,风刮得很大,隐隐约约要下雨,闷热得很。

程素朝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中,忐忑不安地等候着可能面对的一切。

她穿着质地柔软的裙裳,将头发挽起,发髻间插着的步摇随着马车的晃动而一下又一下地摆晃,瞧着也还像个十足的官家小姐。

这条路似乎太漫长了,她为数不多的勇气也在这条路上耗光,开始感到一阵莫名的惶然与对未知的惧怕。

她摸出放在袖中的剪刀,出门前害怕这剪子不够快,还特意去磨刀石磨亮了它。

难不成她穿越后安安稳稳过了十六年,就要死得如此惨烈么?这应该比熬夜猝死还要可怕。

都怪那个姓程的老东西!

程素朝在一路上将这程怀明翻来覆去骂了许多遍,还是不解气,但胸中的这一口恶气又无法出在程怀明身上,只能过个嘴瘾。

出门前踹的那一脚太轻了,她应该多踹几脚,反正人上了马车,程怀明想教训她也来不及。

或者说,非常干脆利落地抽出身旁侍卫的刀给这老东西来上一下,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想法很美好,但她完全没有胆子啊,连杀鸡都犹犹豫豫好久,自己哪里敢拿刀捅人?

啊啊啊,好没用啊啊啊!

程素朝激动崩溃之余,扶着这马车的车壁,脑袋往这车壁上不轻不重地撞了好几下。

恰在此时,帘子被一只修长的手掀起,马车前似乎还传来一些人的劝阻声。

以头撞墙的程素朝讪讪然下意识往帘子那儿看去,正好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那人的瞳色如黑沉沉的夜,稍不注意就会被拖拽下去,肌肤白得不似常人,却又感觉不到病态的苍白,大概是天生的。

他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约莫是看见了什么趣味的事,觉得好笑,故作困惑地开口:“娘娘……这是在做什么?”

“啊?”程素朝连忙将手放下来,端端正正地坐好,用力摇头道,“没做什么,什么也没做。”

她才注意到这人右眼下有一颗痣,衬着整张脸秾艳妖冶,如山中鬼魅,摄心动魄。

见她一直盯着他瞧,这人也不甚在意,慵慵懒懒地道了句:“既然无事,娘娘便先下来吧。”

话音落,他便放下帘子,转身离开了。

程素朝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地起身走下马车。一旁候着的宫女适时扶住她,冲她低眉行了个礼。

而方才掀起帘子的年轻男子便站在不远处的檐下,他半个身子隐于阴影之中,周围还跟着一大堆恭恭敬敬的太监侍从。

这是觉着等她下来会晒着太阳,才特意走去屋檐底下站着么?

那他是什么身份?皇子?还是什么?

程素朝目光不加掩饰地打量着他,丹雘色的织金玉带銙蟒袍,腰间佩一块玄色的令牌,末端还缀着孔雀翎。

应该不是皇子吧……听说宁德帝膝下三个皇子,一个病了在亲王府静养,一个仍在封地,一个只有十岁。

“娘娘这是在看奴才的什么?长相还是身份?不必猜了——”

他缓慢掀起眼皮,微微直起身,朝她拱了供手权当行礼:“奴,太御府裴之彻,拜见准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话音落,周围便乌泱泱跪了一片人,异口同声地道:“拜见皇后娘娘!”

唯独站在原地的程素朝听完他的这番话后,缓缓咬紧了牙关,全身僵硬起来,看向他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好奇探究渐渐转为了忌惮。

太御府,本是掌管皇帝生活各方面的杂事,总领宫中十二监。可后来随着几位皇帝对宦官的信任,又在太御府之下特设监察司,由皇帝直接授命,其职为监管、稽查在京上下一应官员、衙门的一举一动,肃清官员间贪赃枉法之事。

嘉安帝在位期间尤甚,他一再重用宦官,致使监察司的权力空前加强,活动范围遍布都城。又设“诏狱”,审讯关押获罪的官员,成为刑部、都察院与大理寺三司之外的第四司法机构,往往可以越过三司直接处置犯人,朝廷上下人人自危。

到了这一任的宁德帝,他上位初期深知宦官权大,恐危及社稷,便借世家打压太御府,同时大力推行科举,选出寒门子弟委任重职。世家与权宦相制衡不到三年,当时的太子便死于一世家的宴会上,大理寺查了数月,依旧没有找出真凶,而后三皇子病重、四皇子早夭,接连的打击让宁德帝痛心疾首,再也无法信任于世家。

于是,卧病在床的宁德帝走上了嘉安帝的老路,提拔尚且还叫做裴十的小太监,借宦打宦,扳倒了当时太御府掌印大监裴禄。

裴十,便是如今她眼前的裴之彻。

听民间传言,这位掌印大监手段极其狠辣残忍,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透,鬼煞阎罗见了他都要怵个三分。

裴之彻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她,等了许久才从喉间滚出一声轻而冷的笑,淡淡道:“好了,你们都别吓着娘娘,快起来吧。”

随后,那如毒蛇吐信般的声音幽幽响起,阴测测的视线也落回到她身上。

他不紧不慢道:“娘娘也该回神了吧?是想到什么趣事,非要在太阳底下晒着?等会儿陛下心疼起来,怪罪于奴,奴可就太冤枉了——还是说,娘娘要奴亲自来扶?”

裴之彻的声音其实不似那些太监一般尖细,反而十分悦耳动听,不然她也不会一时没有猜出他的身份。

可此时此刻这如清越泉水的音色漫进耳中,听来却像催命符。这人果然阴晴不定,一边笑着,一边又隐隐含着要降罪的不耐。

程素朝头皮发麻,快声说了句:“没,我、我这就过来。”

话音落,她便两步并一步走了过去,生怕走慢了会被什么东西吃了一样。

“娘娘走得怎如此急?这教礼仪的嬷嬷没和娘娘说清楚明白么?以及,娘娘该改了习惯,往后要自称本宫。难不成这些事还需要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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