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一生何求

无论暗中斗争是多么厉害，帝城东景之24小时便利店还是风平浪静运行着，人来人往。

退休的王大爷腿脚不便来不了，就打电话到店里买大桶的桶装水，因为他知道店里的小伙会给他送过去，他不知道的是老板柳彬城有时看着店员忙走不开又怕老人家等久了就自己送过去，一来二去还应王大爷要求替他下载了《虾球传》、《戈壁母亲》等电视剧，这样一个人就不寂寞了。

为了表示感谢柳彬城为他下载了喜欢看的电视剧，王大爷说要请柳彬城吃鲁菜。想着店里还有其他事，本想着拒绝，但作为吃货的柳彬城还是同意了王大爷的邀请，打车去了比较近的丰泽园。

“你会做饭吗？”王大爷问柳彬城。

“简单的会一点，不擅长做饭。”柳彬城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跟着王大爷来吃饭，有点局促不安的回答道。

“小伙儿，一定要学会做饭，这样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王大爷今天兴致颇高，“孩子妈妈是帝都本地人，我是山东荣成人。老伴儿当初就是喜欢上我做的家乡菜喜欢上我的。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老伴儿不在了，孩子也不在家就我一个孤独老头儿了，你能陪我来吃老家菜肴我就很开心，不要为我节省，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出了校门就在互联网公司上班的柳彬城说起来现在做了便利店老板其实并没有多少社会经验，甚至有点社恐，是吃的欲望让他第一次跟一个还不太熟悉的老人一起来吃饭，他还是有点忐忑不安。

柳彬城从小就有馋猫的外号，对于好吃的食物几乎没有抵抗力。还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奶奶给他二元钱买早点，给比他只大3岁的姑姑也是二元钱。一节课后，柳彬城早已经吃光了自己的二元钱早点，就流着不知是鼻涕还是哈喇子一句话不说站在姑姑教室门口，吓得姑姑赶快出来把自己的早点给了他，他才走开。姑姑就这样为他奉献了后半程小学的早点，等他大了都觉得对不起姑姑为了他这个馋猫，他吃了两份，姑姑的一份给了他就只能饿着肚子上完了自己的小学。

有爱的孩子长大了天生对世界的所有遭遇，带着爱与美好的看法，看起来有点傻里傻气的了，也许老天爷也不忍心欺负这样的孩子，这些有爱的人无论遭遇了什么，他们自己很少有绝望的心态，而且最终也没有那么糟。

如果父母齐全的孩子因为种种原因，被父母送养了，尤其是长大了知道他出生于多子女家庭，但他是唯一被送走的孩子，这种孩子内心的创伤一辈子无法治愈，和柳彬城这种完全相反，对于世界的任何美好都看不到，会用暗中最残忍的手段报复爱他的人，享受这种给他人带来极大痛苦的快乐，仿佛别人痛苦了他童年的痛苦才能减轻。这种暗黑心态是隐藏起来的，越是亲近的人或被其圈养的宠物被这种人伤得越深，有的甚至被这种人夺走生命。

爱是人类内心最大的光明源，柳彬城开这个便利店其实是被人算计了，但他觉得没有什么，去办营业执照增项，如果不是杨书林介入，他跑几十次也没有怨言，认为这就是行业主管部门公事公办。这种过往之处皆阳光心态与人世间没有真爱只有暗中残忍回馈的人是两个极端，生命的成长会让两个极端有所领悟改变吗？

为了一饱口福，柳彬城还是跟着王大爷一起来吃饭了，但不好意思点餐最后还是王大爷自作主张点了几个菜。

“你不要不好意思，我就是花钱，我闺女、女婿、外甥也没有时间陪我吃啊。”王大爷兴致勃勃间又有点怅然若失起来“我知道你店里忙，你出来陪我吃我就很开心了，每天说个话的人也没有，你老板知道你脱班了，罚你钱，大爷给你。”

“没事，没事。”柳彬城连连摆手，“大爷你不要担心这些。”柳彬城跟大爷来吃饭是有吃货的欲望在起因素，其实他也是看到了大爷的孤寂，算两全其美。

这顿饭，仅仅因为送桶装水见面了几次的两代人吃得非常开心，柳彬城领略了葱烧海参等几道鲁菜的美味，也知道了王大爷的从山东老家成为帝都人的人生历程。

跟现在帝都一些人是帝都户口，但身份证还是原地不同的是王大爷虽是外地转过来的帝都户口，但身份证号码前六位也是帝都原始的，因为他是从部队转业到帝都的。王大爷小时候兄弟姐妹众多，他16岁就参军去了部队也算为家里减轻负担。非常幸运作为铁道兵的一员，也因为平时比较机灵能干他有机会转业到帝都，经过同事介绍，他用自己的厨艺征服了同事的表妹。

那年他带着大城市帝都的媳妇还有孩子衣锦还乡，这一事情成了十里八乡街坊邻里口口相传热播了半个月的新闻，老王家那么多孩子，七男五女，那时谁人不知道他们家穷的叮当响？很多人以为他家最少得出三个光棍，没有想到这个老三参军去混出息了还带了帝都的老婆、孩子回来了，那可能是王大爷一生中最高光时刻也是最幸福时光，说是光宗耀祖一点也不为过，有人遗憾可惜生的女孩，马上有人反驳人家帝都不讲我们这里一套，男孩女孩一样的，再说了还年轻说不定还生呢？马上又有人反驳：如果当官了，不允许生多了，要带头节育的。

后来几年，王大爷帝都老婆不习惯他老家生活习惯不再去他老家，他还是每年要回去的，每个人青少年时期爱的滋养真的是世界上最神奇的养料，有足够爱的滋养如柳彬城这样的有痛苦也是能够很快满血复活，总是以善看待人世间；有的自己以为没有得到爱，走进畸形通道一辈子走不出来；王大爷则是得到了爱，都因为父母需要分为十二份，而且16岁就出去参军了，自己都做了父亲还梦想孩童时代依偎在父母身边，尤其是母亲身上孕育孩子的体香一辈子也闻不够，所以每年过年他一个人都要回家看望父母，回味那一份还没有满足的父母之爱。

再后来，父母故去了，王大爷还是每年回去去各兄弟姐妹家寻找埋在青少年时期的那份家的温情，可是每个兄弟姐妹都有自己家庭了，那种父母在才有家的感觉就出来了，兄弟姐妹的家还是隔了一层。

再后来就是帝都老婆也走了，唯一的闺女出国留学和同学结婚结婚定居国外了，而他也步履维艰无法每年再回老家了，最主要没有那时父母在怎么样也要回家的精气神了，只能长时间一个人守在帝都的这个家，只要父亲在，女儿啥时回来这里就是女儿的家，即使她不回来，父亲也要给她准备着，所以他坚持不去养老院。

吃完饭，王大爷坚决不让柳彬城结账，说如果柳彬城结账就是打他脸了，因为他邀请柳彬城来吃饭的，感谢他为他下载了电视剧，不再苦恼现在的互联网电视找不到自己看的电视剧，可以通过看游子、与山东有关系的一些电视剧慰藉自己的思乡之苦，即使有了帝都最正宗的身份证号码，王大爷还是把自己当成了游子，回不去的故乡，容不下灵魂的他乡，王大爷需要有个人倾诉这些，憨憨的柳彬城愿意享受美食也愿意倾听大爷的心声，这个世界很多的组合就来自情感与欲望的粘合。

柳彬城算是满足了自己的口欲，叫来出租车把大爷送回去的同时，自己也能迅速回到店里。他让车先把王大爷送到楼下，王大爷兴致很高还要去小区花坛健身区转转，看着王大爷不再年轻的步伐，已经有点步履蹒跚地走进小区深处，柳彬城猛然间想到了店里也播放过的一首歌——一生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