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将计就计
周立那两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珠子，就那么直勾勾地，死盯着徐远山猫着腰的那张办公桌底下。
那眼神，又疯又怕，看得徐远山后脖颈子直冒凉气，汗毛都一根根竖起来了。
他大气不敢喘，缩在桌子底下，手心里攥着的几张底片都快被汗湿透了。
时间好像停住了一样。
就在这要命的当口，办公室外头的走廊上，突然响起一阵跑得挺急的脚步声。
跟着，就有人扯着嗓子喊上了：“老周！周立！你在屋里头没？刚才保卫科那边来了个电话，说是你爱人找你，有急事！让你赶紧回个电话！”
是老张！跟周立一个办公室那个老张！
周立跟触电似的，浑身猛地一哆嗦。
他猛地扭头朝门口看过去：“啊？谁？我……我爱人？啥急事？”
老张推开门，伸进半个脑袋，一眼瞅见办公室里头那乱七八糟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我的老天爷！老周你这是扒拉啥呢？让贼给惦记了？”
周立脸上硬挤出个笑，比哭还难看，手忙脚乱地就想去捡地上的东西：“没……没啥事儿，我找个东西，手毛了点，弄乱了。你刚说我爱人找我？”
“可不是嘛！保卫科给转过来的电话，听那头说话的口气挺急的，让你赶紧过去给回一个。”老张一边说着，眼睛还在屋里骨碌碌地转，脸上全是纳闷。
周立这会儿哪还顾得上找啥劳什子东西，也顾不上去想桌子底下是不是真藏了个人。他脑子里就剩下“急事”这两个字了，心里头七上八下的，生怕是家里真出了啥事，或者……或者那头的人出了啥岔子。
“哦哦哦，好好好！我这就去！这就去！”周立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也顾不上地上的乱摊子了，腿肚子打着哆嗦就往外跑。
老张看着他那失魂落魄的背影，摇了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人是咋了？跟丢了魂儿似的……”
他也没多想，弯腰帮着把掉地上的几张图纸捡起来，随手放回桌子上，顺手就把灯给关了，带上门走了。
办公室里头，又只剩下黑黢黢的一片和让人心慌的安静。
徐远山在桌子底下又憋了足足能有一分多钟，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确定一点动静都没有了，这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他觉得自个儿后背都让冷汗给溻透了。刚才那一下，他真以为要跟周立脸对脸碰上了。
真是悬！幸好老张来得巧！
他不敢再磨蹭，手脚麻利地把周立那个抽屉大致弄回原来的样子，锁好。又扯着自己的袖子，仔仔细细地把自己可能碰过的地方都擦了一遍，这才跟个猫似的，踮着脚尖溜出了307办公室，轻轻把门带严实了。
一路小跑着回到王主任办公室，徐远山把刚才那要命的经过，还有相机里拍到的那些证据，一口气全跟王主任学了一遍。
王主任看着那些照片，特别是笔记本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暗号，还有那个小铁盒里头写着“b计划”的纸条，脸都气成了铁青色，两只手攥着拳头，骨节捏得“嘎巴嘎巴”响。
“这个周立，果然就是内鬼！”王主任的声音里全是压不住的火气，“他刚才那么慌慌张张跑回去，肯定是想把这些东西拿走销毁掉，怕留下尾巴！幸亏你小子动作快！”
“主任，我估摸着，他是接到了那个戴鸭舌帽的人的信儿，让他赶紧把这些证据给处理了。”徐远山脑子转得飞快，“这说明啥？说明他们可能要有下一步动作了！”
王主任点点头：“下一步……下一步，八九不离十，就是冲着下个礼拜那个技术交流会来的！”
“那咱们现在咋办？直接把人抓起来？”徐远山问。
“不行！”王主任摆了摆手，“现在就抓他，最多也就是定他个私藏、传递情报的罪名。”
“他背后那些人，那个什么‘黑狐’，还有可能藏在咱们内部更深的钉子，咱们都挖不出来！特别是仓库里那些x型导弹的图纸，到底是怎么漏出去的？漏出去了多少？这些事儿都还没弄清楚！”
王主任眼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小徐，他们不是想利用技术交流会搞鬼吗？那咱们就……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
“公安那边，我会把这些照片给他们送过去，让他们在外头加把劲儿，重点盯着跟周立碰头那个鸭舌帽，看能不能顺着这条线，把‘黑狐’那个贼窝给摸出来。”
“咱们内部，就在这个交流会上，给他周立布个口袋阵！等他自个儿往里钻！他不是想偷东西吗？咱们就给他创造点‘机会’，看看他到底想偷啥，打算怎么偷，还有没有其他人跟他接应！”
徐远山一下子就明白了王主任的意思。这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啊！
“我明白了，主任！我保证盯死他！”
“记住了，一定要藏好自己，千万不能让他看出破绽。这次的事儿，牵扯太大，只准成功，不许失败！”王主任伸手重重拍了拍徐远山的肩膀，话里头全是沉甸甸的分量。
……
一个礼拜后。
国防工办内部的技术交流会，就在办公楼三楼那个大会议室里，准时开始了。
这次交流会的场面还真不小，省里头好几个担着重要军工项目的兄弟单位，都派了技术尖子过来。
会议室里头布置得挺像那么回事，门口还戳着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卫干事，专门负责查进来的人的证件。
徐远山因为“伤还没好利索”，没算正式参会的代表，就弄了个观摩学习的名头，找了个会议室后排靠边的犄角旮旯坐下了。
他的眼神瞅着挺随意的，在会场里头扫来扫去，可实际上，大部分心思都拴在周立那个人身上。
周立今天特意穿了件半新的蓝色卡其布上衣，头发也用头油抹得溜光，可徐远山还是能看出来，他那精神头绷得紧紧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主席台旁边靠后头那个方向瞟。
那个地方，临时隔出来一个小屋子，当资料室用了，这次交流会要用的一些图纸啊、报告啊、技术文件啥的，都放在里头。
虽然门口也有人守着，可开会这功夫，人来人往的，进进出出也挺频繁，确实容易让人钻空子。
会议就那么按着流程一步一步地走。各个单位的代表轮着上台去发言，说说经验，讨论讨论技术上的难题。
徐远山注意到，周立几乎就没怎么用心听人家讲啥，他的手指头搁在自个儿大腿上，没意识地敲啊敲的。
有好几次，他都借着去倒水的由头，在靠近那个临时资料室的过道边上转悠，眼神有意无意地往那边瞅，像是在偷偷观察那边看守的人有啥规律，有没有啥漏洞能钻。
徐远山心里头冷笑了一声，这条鱼，看样子是快要咬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