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 全江湖除了我以外都知道我是断袖 - 青佛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十七章

有诗言:“船动湖光滟滟秋,贪看年少信船流。无端隔水抛莲子,遥被人知半日羞。”

这说的便是江南,江南素来是文人墨客所向往之处。舞榭歌台上飘浮着青烟似的轻纱,寥寥烟雨弥漫在沉静深幽的水面上,似有歌姬在其间轻舞。水面倒映着亭台楼阁,又有醉了春烟的杨柳。大大小小的蓬船静置在湖面上,又拉出了凌凌的波影。

南方的女子声腔软侬,低而柔,唱着江南特有的小调。繁华的大街上处处张灯结彩,各种铺子的风幡在空中微扬,脂粉铺,典当行,酒楼,客栈,杂货铺,画舫,古玩店等应有尽有。

有老人挑着担子从桥头走到桥尾,嘴里吆喝着外来人听不懂的号子;卖莲蓬的姑娘手里提着竹篮,低声细语地唱着遥远的歌;佝偻着身体的中年人弯着腰推着沉重的货物,额角流下的汗默默隐入脖巾;几个穿着鲜艳的少女站在河边说笑,窃窃私语地谈论着河里划船的男子。

顾笑庸再一次躲过差点撞上自己的行人,不由得抚掌轻叹:“尽管来过很多次,每每见到,却还是不得不感慨江南的热闹和繁华啊。”

话说完,见没人回应自己,他便不由得把目光转向身后。

喻雪渊和如兰暂时有事不在,于是他身后便只有那小屁孩儿。此时正微微低着头,寸步不移地跟他,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自从离开凉州以后,萧云迟就越来越沉默木楞,有时甚至会走神到别人叫他都听不见的地步。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他身边走过又停下,嘈杂的声音带着繁华的热闹与喧嚣,却又都似隔了一层雾的云烟,于他而言并无太大关系。

只有身前的人,入了他的眼,也入了他的心。那人嘴里闲不下来,平时若是没什么话可说,也会随手扯一根路旁的野草放进嘴里咀嚼。小孩儿曾经偷偷地扯了一根放进嘴里,尝到的却只有苦涩和微麻。

那人爱喝酒,尤其爱喝那种回甘带清的佳酿,所以怎么也喝不醉;他生气时脸上总是带着笑意,一般人总也分不清楚,小孩儿却总是知道得明明白白;对方相对于辣更喜欢甜味儿,不管是繁华的大街酒楼,还是无人的弄堂小巷,他总能找出最美味的甜食,并且乐意多买一份送给他。

萧云迟出神地想着有关身前少年的一切,一遍遍咀嚼,一遍遍回忆,生怕错过了有关对方一丝一毫的动作习惯和容貌神态。

顾笑庸看着小屁孩儿低着头傻愣愣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停下了步子。

那小孩儿便也顺从地停了下来,不说话,也不抬头询问。

垂着眸子稍微想了想,顾笑庸恍然大悟,顺手从身旁的摊贩架子上拿过一个纯白色的面具,半蹲下来把面具扣在了小孩儿脸上。

萧云迟终于回过神来,懵懵地抬头看着他。

“是我思虑不周。”顾笑庸笑嘻嘻的,“江南聚集的江湖人士不少,把你认出来就麻烦了。没事儿,现在就可以抬头了,不然脖颈多酸啊。”

萧云迟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少年看起来大大咧咧,大部分时间却心细如发。见他看着糖葫芦,便不声不响地买了串糖葫芦回来。见他低着头,便以为他害怕被人认出来,拿了个面具给他。

萧云迟看着顾笑庸的双眼,忽然很想问:上次你知道我想要的是糖葫芦,这次你怎么不知道我心心念念的全是你?

面具的质感冰冷,透过这一层薄薄的遮盖,萧云迟毫不掩饰地将目光移向少年的唇,心下竟有些不受控制的想法,如同冲破束缚一般密密麻麻,纠缠不清。

――是因为我低着头吗?如果我抬头一直看着你,你会不会就笑着把你自己给我了?

顾笑庸见小孩儿呆呆傻傻,以为他被自己感动到了,颇为自豪地站起身来,付了面具的钱便大大咧咧地向前走,走了几步发现小孩儿没跟上来,只是用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

周围人太多了,顾笑庸摇摇头逆着人流又走了回去,把自己的衣角塞进对方手里,笑道:“攥紧了啊,丢了可别哭鼻子。”

顾笑庸的衣服只是简单的布料制成的,摸上去有些粗糙。萧云迟却死死地把那块布料攥紧了,他心绪不宁,只觉得满心的欢喜几乎溢满了出来。

他看着少年张扬的笑脸,声音带上了些微的颤抖,慎重而珍惜道:“好。”

不远处有一座弯弯的桥,桥头放着两三把撑开伞,卖伞的妇人和身旁卖瓷器的小商贩笑着唠嗑,拾阶而上紧贴着卖糕点的和卖首饰的。桥下慢悠悠地划过满载莲蓬的乌篷船,划桨的船夫站在船头,船尾处站着两个赏景的文人墨客,背着手不知在议论着什么。

更远的地方错落有致地矗立着大大小小的房屋,披绣闼而俯雕甍。闾阎之地,钟鸣鼎食之家炊烟寥寥。更远处坐落着一座高高的塔楼,又被江南湖面弥漫的水汽氤氲模糊了棱角。

顾笑庸带着小孩儿走过街道,走上桥头,迎面的风吹起了他耳鬓的发丝,也吹起了他那张扬又热烈的深红色发带。

他的目光流连在桥上热腾腾的糕点上面,却不知自己扬起的发带挡了过路人的视野。那人抬起苍劲的手抓住了这深红色的发带,停顿了一两息,又缓缓松开,任由发带从他尾滑过指尖,随即滑落在空气中。

从头到尾顾笑庸都没察觉到,他买了糕点,就带着小孩儿头也不回地走下了桥。只留那人站在原地,如墨一般的双眸定定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沉默又冷然。

身侧的属下低声询问:“大人?”

那人便转过身去,没有理会自家下属的询问,只淡淡道:“走吧。”

顾笑庸吃了两口糕点,只觉得甜得有些腻人,皱了皱眉头,又不好意思扔,便不动声色地把糕点塞进小孩儿怀里,面上还正气凛然:“你别动啊,我晚点还要吃呢。”

――那就是不想吃了。

萧云迟沉默地想着,见顾笑庸转过身去,便把面具侧到一旁,沉默又自觉地把这甜得发腻的糕点一口一口地塞进嘴里,面上没有丝毫的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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