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中毒了
渝衍日报社
顾笑庸的体质向来不怎么差,在河里泡了这么久,又一个人在寒凉的森林里呆了一个晚上,身体最严重的地方不过是扭伤了脚和居高不下的高烧。
桃木老人还没回来,喻雪渊便自己挑挑拣拣地选了一些药材亲自给他熬药。药材熬得多,时间又长,看起来又黑又粘稠,仅仅只是看着就叫人望而远之了。
小屁孩儿烧得迷迷糊糊的,却还是有一股劲儿,怎么也不愿意喝下那碗黑糊糊的药。身体扭来扭去的,后面干脆直接躲进了被窝里,死活不愿意出来。
喻雪渊也不是什么善茬,直接掀了被子就钳制住小孩儿的下巴,那碗又苦又浓郁的药就那么直直地灌了进去。
小孩儿边喝边吐,药灌进去一半又吐出来一半,辛辛苦苦熬的药全给浪费了。问题是那挥之不去的苦味儿还一直萦绕在他的口腔里,刺激得人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连眼角都被苦得微微发红,带着湿润的雾气。
喻雪渊身上也大多是小孩儿吐出来的药,那碗碗本就浓稠至极,现在又混合着小孩儿的口水,黏糊糊地沾在身上,看起来又脏又狼狈。
他是个爱干净的,甚至还有些微的洁癖,见自己身上全被小孩儿弄得脏兮兮的,整个人的气压都低了许多,眼睛凉凉地盯着躺在床上的人,不带一丝一毫感情,几乎下一秒就要用匕首直接送对方上西天了。
阿大在一旁看得心惊,连忙出声道:“主子,我烧了些热水,您快去洗澡吧?顾小公子的药我来喂。”
“不必。”喻雪渊轻轻皱起眉头,“你再出去熬一碗药。”
“……是。”阿大极其同情地看了躺在床上的小孩儿一眼,沉默着退出去了。
喻雪渊用帕子擦了擦小孩儿的脸,这才转过身脱下了自己的衣服。他身形高挑,虽然不及成年后那般匀称,却也能看出来是个长身玉立的料。
他微微皱着眉,眼底里浸着凉意,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一边换衣服一边还把注意力放在床上的小孩儿身上,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对方又出了什么岔子。
少年静静地看着小孩儿,却没发现自己的腿上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伤口。伤口不大,也不深,若不是注意观察也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桃木老人选医谷的地方时特地挑选了一个大部分药材都喜欢的环境,医谷外面除了桃木老人亲自种的药材外,更多是野生生长的其他药材和各种可以入药的虫子。喻雪渊去寻找顾笑庸时花了大力气,心里担忧对方出了什么闪失,脚下的步子又快又急。
他当时只注意着各种危险的小动物,像是蛇或者蜘蛛蜈蚣之类的,却没发现危险同样来自脚下的植物。自己的腿被什么植株划伤也没注意,那植株带着毒性,会短暂地麻痹人的知觉,也就是为什么到现在喻雪渊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阿大再次进来时还特地准备了一碗加了糖的温水。这次喻雪渊没有上次那般粗鲁了,他用勺子一点一点地给小孩儿喂药,喂完后还亲自给人喝了糖水,这才叫人安安稳稳地把药全部咽了下去。
药材的作用明显很好,到了后半夜小孩儿身上的温度便降了许多。喻雪渊怕他又出什么问题,自己也爬上床把小孩儿牢牢地抱在怀里,这才慢慢地睡了过去。
夜晚的月亮逐渐移向天际,黑压压的树枝反衬着月光,就像是一道道年迈艺人手下剪出的剪影,带着漂亮又精细的弧度和活灵活现的意味。一只小鸟儿从枝丫的那头飞到这头,发出翅膀扑腾的声音,给静谧的夜里呆了一丝轻浅的声响。
顾笑庸是被热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先是看着窗外的月亮楞楞地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慢慢地抬起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
生病的人是察觉不到自己的体温的,可是顾笑庸也没觉着自己烧得有多厉害,顶多只是个小小的低烧。
……那为什么会热成这样?
顾笑庸悄悄地把自己的小脚丫子伸出被子外面,外面微凉的温度叫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睛,于是便又懒懒散散地伸出了另一只脚。两只小脚在空气中晃晃悠悠地东扭西扭,最后带动自己的主人整个人都往被子外面挪。
眼看就要只剩一只手臂在被窝里了,顾笑庸软乎乎的腰肢忽地被人钳制住,那人的手烫得惊人,力气又很大。轻轻一拉就把顾笑庸整个人又拖回了被窝里,灼热的温度再次席卷而来。
顾笑庸难受得直哼哼,额头上都不由得冒了许多汗水,也亏得他清醒了许多没有认错人,伸出小手推了推身旁的少年,轻声道:“喻雪渊,热。”
那人没理他,只是把他搂得更紧了,几乎把人整个儿钳制进了自己怀中。
顾笑庸又哼哼了两声,这才发现这么高的温度来自于身旁的少年。
他迟钝地想着:这就是传说中武林中人的内力吗?那也太厉害了吧…?
想到这,小孩儿又推了推身旁的人:“热,你放开我一点儿。”
喻雪渊还是没理他。
这才发现哪里不对,顾笑庸挣扎着想要挣开喻雪渊的钳制。他挣扎的力度太大,对方稍微钳制了一小会儿就放开了自己的手,让顾笑庸得以半跪在床上,就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查看少年的脸色。
太苍白了,白得惊人。喻雪渊的嘴唇也开始微微发紫,脸色也异常憔悴,看起来就像是个即将踏入鬼门关的亡魂。他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常,只是微微蹙了蹙额,看起来很是难受的模样。
屋子里洋溢着淡淡的药味,萦绕在静谧的空气中,只叫人觉得有些许不祥。
顾笑庸一下子慌了神,他靠近喻雪渊大声地叫了几声对方的名字,又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脸。
喻雪渊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只有身上越发高的温度宣告着他还是个活人的事实。
桃木老人的药园子很是危险,这一点顾笑庸深有体会。他顺着河流去往下游时心里还是暗自庆幸的,毕竟奔腾的河流可比岸上的森林要安全许多。
喻雪渊来救他时他心里只有感激与庆幸,自己一下子放松下来就昏迷了过去,却是忘记了喻雪渊也会被毒物侵扰这个事实。
心里又堵又慌,顾笑庸连忙掀开被子去查看喻雪渊的身体。外面的东方已经开始微微发白,显示着清晨的到来。也亏得这点微光,顾笑庸才在喻雪渊的双腿上寻到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小伤口。
伤口已经开始发乌了,一些乌紫的痕迹还顺着腿上的血管往上蔓延,一眼看过去,只觉得惨烈又恐怖。
顾笑庸每天打鸟摸鱼,自己脑子里的医术也不过只有一些极为浅笑的病症,哪里懂得中毒这么高深的病症。他也不敢枉自挪动喻雪渊的身体,踩着身上明显大了一号的衣服就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
医谷里很是安静,所有人都寻他寻了一天,自然是累得不行,此时都躺在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周围只有轻微的虫鸣和谷中轻浅又潺潺地小溪声,带着极为静谧的意味。
顾笑庸鞋都没有穿,光着脚踩着冰凉的土地就急急忙忙地往谷外跑。别人不知道桃木老人在哪,他作为大徒弟却是能够大概猜到对方的位置所在的。
刚跑出了不到三公里,就见面前的路上出现了一队拿着火把的队伍。几个仆人簇拥着桃木老人匆匆忙忙地往这边赶,嘴里还一个劲儿地说着什么。
桃木老人脸上的神色不是很好看,低着头就猛着劲儿往前冲,险些和拐角处的顾笑庸撞上。
“你是哪家的药童,我不是说过不允许出谷吗……”桃木老人嘴里的说教说到一半,就认清了自己差点撞上的就是自家徒弟,“……臭小子,怎么是你?”
顾笑庸衣衫凌乱,额前的碎发也因为汗水粘在了额头上,嘴里还大口大口地喘着不气,眼眶通红地看着自家师父。
桃木老人哪里见过他这么慌张的模样,以为小孩儿夜里做了噩梦想要找师父,心里顿时软了大半,连忙蹲下身子把小孩儿抱在怀里安慰:“没事儿没事儿,师父不是在这儿嘛,你别着急。”
谁知小孩儿一把推开了他,红着眼大声道:“师…师父!!喻雪…雪渊他…!”
后面的一干仆从面面相觑,他们离开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可是眼前这个小主子,怎地一个晚上的功夫出事儿的就变成那个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