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林晚怔愣着抬起手,将手腕的清心铃放到眼前细细地看。

银色铃铛在日光下泛着浅浅的碎光，蓦地，少女眼泛微红。

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手腕的铃铛与那被遗忘的记忆中的铃铛渐渐重合。

林晚晃了晃手腕,顿时，清亮的铃铛声响起,在她耳边不住飘荡。

这铃铛声悠扬空灵，似乎穿过她的耳朵,透过她的血液,传到了一个她心底最为隐秘的角落。

也传到她那许久未曾对人开放的灵府。

忽地,四周的一切开始摇晃、崩塌,顷刻之间，林晚觉得自己在快速地下坠。

她一惊，还来不及反应，眼角的泪都还没被风吹干,周遭快速变换，成了另一个世界。

花瓣没了,笼子没了，床榻没了，她脚上的金色锁链也没了。

天地一片混沌，云雾茫茫，她穿着第一世的火红衣裙，手里拿着灵剑，站在一片朦胧之中。

林晚茫然地看向这混沌天地,顷刻间，铺天盖地、光怪陆离的记忆潮水般涌来,将她裹挟至这混沌迷雾里。

第一世,第二世……直到此时此刻的所有,她全都想起来了。

脑袋刺痛，灵府被几世记忆充斥，胀得要爆开。

“师父……”

林晚觉得很疼，眼眸泛泪，下意识喊起了师父。

一滴清澈的眼泪滑过少女脸颊，忽而天光大亮，万丈金光如利剑一般劈开了混沌云雾。

云雾散去，光亮刺眼，林晚眯了眯眼睛，随后缓缓睁开，熟悉的场景浮现眼前。

第一世，被血染红的上水之滨。

她刚好看到自己死了。

为了不被魔魂控制，用师父的剑自杀了。

她还记得，在死之前，她报复一般，带着许多的气和怒，说了一连串很扎她师父心的话。

第一世，她是个顽劣又嚣张的徒弟，被养的无法无天，囚禁虐待师父什么的，让师父和自己双修，把他当炉鼎什么的，她做的相当熟练。

从小被师父养在身边，林晚知道，只要她对师父撒娇，甚至，只要她用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向他，他便会原谅自己，把她抱在怀里哄，还说是他这个师父的错，她没错……

无论什么事情……

是以，她也知道她临死前说的那些话，说讨厌他，一点都不想当他徒弟的那些话必定会在师父心上狠狠扎上一刀。

她当时不过是想惩罚他，惩罚他总是想逃，总是顾及师徒伦理不愿意和她这个徒弟双修，因而，在临死前，她负气般报复般地说了很多话。

说完后，她便失去意识，死了。

后面发生了什么，林晚其实一点都不知道。

不过这一次，她看到了后续。

冷风呼啸，尸横遍野的血海之中，她看到她师父疯了一般地胡乱亲着她，亲她的眼睛，亲她的耳朵，亲她的唇，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停落下……

一旁的林晚有些呆住了，她还从未看过师父这副魂魄尽失的萎靡样子，仙君风姿全无，如此的对一具尸体着迷，像个十足的疯子……和变态。

她原以为这就是结局了，她死后，师父伤心地为她哭了，悔过了，然后继续去当一个慈悲正义的仙君，修炼飞升。

她以为这就是结局，也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毕竟，师父是慈悲为怀，心系天下的仙君，而第一世的她，是人人眼中的邪魔。

但是，她没有想到，在师父把她全身都亲了个遍，把她身上的血迹都细细地、虔诚地舔舐干净后，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地上，然后……

然后笑着，手中握着灵剑，轻巧反手将剑锋对准自己，一剑贯穿胸膛。

噗嗤一声，鲜血飞溅，男人俊美i丽的脸一片惨白，鲜血从他唇角溢出，蜿蜒而下，血痕似是开成了一朵花。

他倒在了地上，林晚看到师父紧紧抱着她，温柔地看了她一眼后闭上了眼睛。

林晚心猛地一抽，久久不能回神，眼前忽然一片模糊。

师父死了以后血腥气四散，江边大风刮过时似有无数亡灵在躁动，在癫狂，在幸灾乐祸地笑。

“看，修真界的第一仙君居然自杀了，哈哈，杀了我们有什么用，还不是自杀了，一样要死。”

“这次他杀了这么多人，早已犯下不能挽回的杀孽，天道……不会放过他的。”

“为了这么个徒弟，值得么，从第一仙君堕落至此，也是令人唏嘘……”

“你没毛病吧，他杀了修仙界所有修士，你居然还替他惋惜！他就该下十八层地狱！”

“说的是……不过天道会处理的，这般罪孽够他还的了，也不知道天道会下什么诅咒，我听说被天道下了诅咒的灵魂，世世轮回都不得善终啊。”

……

林晚听着，看着这一切，明明知道是梦，是幻境，但她脸上还是一片潮湿，眼泪簌簌而落。

师父是大笨蛋！

是疯子，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