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哄帝心太子、章熹帝90%丨女主10……
第36章哄帝心太子、章熹帝90%丨女主10……
此次入宫,陈琳并未跟来,皇城夹道之中寂静沉默,只有在巡逻的亲从官路过时,重甲再身,发出沉闷森森的踏步声。
李鹫黑眸收敛,顺着并不明亮的琉璃灯笼,知道这是去往福宁宫的路,福宁宫是章禧帝的寝宫,既非是谈正事的场合,却又过于私密,自先皇后去世,他便不曾去过,未知的地方,便会有脱离掌控的危机感。
正当他思虑之时,已是二更天,钟声始绝,宫门落锁,也便意味今夜大内发生之事再无人可知,所有人都在猜圣上连夜下令召太子,究竟为何。
等待内侍进门通禀,李鹫也已做好了今夜应对的所有打算,无论门内之人是何态度,要做的事情,都势在必行。
“官家有请,烦请太子殿下移步内殿。”
李鹫微微颔首,在他进去后,传话的内侍便悄悄合上了扇门,走了几步后,入目的是一张铭刻《无逸》篇书的座屏,《无逸》是骊国国君骊公创作的一篇散文,意在告诫后人不可贪图安逸,可放在章禧帝的寝宫内,却如此讽刺,倘若时时刻刻居安思危,又何至于将嫡公主许嫁北蒙。
即便内心盛满讥诮,他的目光也没有丝毫变化,低头迈步走到屏风后,隔着一段距离,对长案后的人,恭恭敬敬行礼,“儿臣恭请陛下万安。”
章禧帝的视线从批画的折子上,转到面前埋头伏身跪拜的人身上,将左手侧的一摞折子一个个全都扔了过去,厉声呵斥道。
“一个字一个字看,看看朝廷文武是如何弹劾朕立的这位太子!”
大臣们写的奏疏长,用的亦是较为厚重的纸张,一堆奏折砸过来时,十分有分量,李鹫仿佛不觉得疼,等到扔的声音停止了,才端正地直起身,捡起离他最近的几个折子,一一看去,上骑都尉、宗正卿、尚书列曹侍郎,魏王党、兖王党早有预料,至于这位尚书列曹侍郎一向是中立派,只不过今日他的女儿朱萸输了赌约,竟也一气之下上书弹劾,不过也或许不只是因为朱萸,做个挡箭牌罢了,毕竟不能忘了,中立派中还有王家。
他将看完的奏折理好,叠在一起,并没有像章禧帝想的那般自乱阵脚,而是毕恭毕敬道,“陛下息怒,还请容儿臣辩驳一二。”
李鹫擡起脑袋,看着正襟危坐着的章禧帝,认认真真道,“陛下,此些纷杂言语不过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他们尚且不曾真实了解,只是看了一眼,便道儿臣与臣妇勾缠不清,左不过是因为情爱禁忌之事总比旁的更引人耳目,儿臣与赵娘子结识于青城山,因言谈契合,又得知她困于内宅之事,曾出手相助,在她未和离之前,儿臣与她从未逾矩。”
章禧帝的眼神却并未因这一番言语而柔和半分,甚至更为锐利,愠怒道,“之前没有,而今呢?”
他对于这个儿子,管束甚少,一是因李鹫早慧伶俐,从不横生枝节,二是他向来对他的话奉命唯谨。不管不爱,却不代表,他对于这个太子不关心。
能坐上帝王之位的人,从小学习的就是如何成为一位帝王,除少数暴政乱政者,皆有帝王心术,年轻时想着如何紧紧把握皇权,老迈时便想着从儿子中选出一个如何模样的太子才能利国利民,延绵章朝国祚。
章禧帝在位衮实无阙,没有大功也没有大过,甚至可以说是庸碌,他的一生也便是围绕这两个问题,从前怕儿子们窥视皇权,现在又怕儿子不成器,无堪当大任者。
面对这句棘手的斥问,李鹫呼出一口气,俯身又拜,郑重恳切道,“陛下所问,儿臣不敢不答,儿臣确心系赵氏女娘,梦寐以求能将她迎为太子妃,做儿臣的妻子,儿臣孩子的母亲,翘首以盼能与她互敬互爱,相伴一生。陛下早前问儿臣,想选何人为太子妃,那时儿臣不知,而今既心中有答案,便不敢相瞒。”
“太子!”章禧帝不曾想过竟会在这个向来识大体的儿子口中听到如此荒谬的言论,“你是储君,耽于情爱,委实不堪,你让朝臣如何信服,让子民如何信服。”
李鹫并未妥协,据理力争,“此事与朝臣无关,与子民亦无关,儿臣能做太子,是因为陛下想让儿臣做太子,是因为儿臣能做太子,没有赵氏女,儿臣也是太子,有了她,儿臣亦还是陛下的太子,是子民们的太子,那为何不能迎娶赵氏女?”
“陛下,章朝并不抵制改嫁之风,她既已与御史中丞和离,儿臣与她相识相知,亦觉得她能担当太子妃之位,能够执掌东宫。儿臣不想因家世娶妃,亦不想因年纪到了而娶妃,世上能堪当太子妃之位的人,儿臣这二十年来,只看见这一个,自然要争,自然要抢,儿臣唯恐,错失良机,以致悔恨半生。”
他又看着长案后章禧帝眼角的细纹,眼眶微红,“爹爹,儿臣深知太子难当,亦或许做不到史书称赞,但儿臣兢兢业业,不敢有一丝懈怠,倘若大局如此,儿臣亦可以为此忍耐,但而今爹爹潜心治理,章朝欣欣向荣,儿臣只想守好您交给我的东西,守好儿臣自己的东西。”
父子二人,从不曾真心坦白交流过,章禧帝原先只觉得太子虽心性稳当,却不如老九老二聪慧练达,如今听见这一番话,更觉得事事平平并没有错,做好一个守成之君,未必会输给一个创业之君。
毕竟他自己也并非功德盖世之圣主,如此心便偏了一些。
他今日叫太子来也并非是为了责怪他,只是敲打,不曾亲近过,是以才寻个契机,联系父子感情,“你是太子,抢个女人不算什么,所以之前朕没管你,这些折子亦是留中不发,但是你现在过了,上书的大臣愈来愈多,你若想娶那个赵氏女,便要想办法让她能名正言顺。”
李鹫听懂了,埋头拜道,“谢爹爹容了儿臣这一次的私欲,儿臣明白爹爹的用心,自大朝会三月前,儿臣便苦练箭术,勤能补拙,儿臣不想让爹爹忧心了,也不想再做人人口中的木头太子。”
章禧帝点了点头,显然,他也是知道臣民私下的议论,更知道太子老实,不争不抢,一心等着他给,如今第一次争抢一个女子,又立志追赶老二老九,不曾有半点错处,便是硬要说哪里不好,还是太老实,这个性子是要磨一磨。
章禧帝平庸,且慢慢识得自己的平庸,如今的陛下早已不是登基时妄想匡扶社稷,春风满面的陛下,他狠辣且睚眦必较,内心战战兢兢,怕史书留下他一丁点的污秽,也怕未来的章朝之主过于贤明果决、锐意图治,那么他这位陛下,也会变得如此不值一提,所以面对庸碌却还算合格的李鹫,他才会放弃曾经的那份厌恶,生出一份偏爱。
李鹫一直知道,帝王的偏爱,太重要了。
若非魏王得宠,仅凭一个兖王,他不会如此难挨。
走出福宁宫的那一刻,李鹫望着夜里寥落的星光,即便压在头顶的那把刀还未开始落下,却第一次有了些许轻松,一旦得到章禧帝的许可,为了努力,为了坐稳太子之位,他与兖王,与魏王的账,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算,而且,他终于快要得到她了。
可皇城这一夜的风平浪静,却让有些人坐不住了。
魏王府
宫里的探子再三确认得到的消息传到李饴手中,让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李瓒也满脸郁闷,“陛下既不曾大发雷霆,亦不曾回复奏折,这是什么意思?”
人都被趁夜叫去了,为何又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九哥,若不再安排些人,在明日朝会上当面弹劾?”
“不可!”李饴制止道,“没有风声,就是陛下的意思。不管李鹫用了什么手段,陛下秘而不宣,便是定了这件事不需再提,以陛下的性格,你这么做了,怕就是离失去圣心不远了。”
虽面上还算平静,但他心中已波涛汹涌,陛下对李鹫的容忍,比他想象的要多很多,此事若成,太子之位必然地动山摇,可如今,事情被压下来,就代表,陛下对他是有不满意的,必然是因为不满意,才会让一直失宠的李鹫,都能逃过一劫。
可他自认处处用心,不曾越矩,不曾违逆过任何陛下的心意,到底是还有何处不满,既已要真心立储,为何还要犹犹豫豫,兖王鲁莽,太子不得圣心,这帝位本该就是他的!
一旦有了一丁点的不自信,李饴依靠章禧帝所建立起来的高楼,便有坍塌的趋势,他精于算计,心中虽不信,却已经隐隐有了巨大的担忧。
而就在这时,赵鸾鸾的动作又给他乱上加乱。
“三不欺质库”,更名“三不欺钱庄”,竟然开始发行宝钞了。
这件事并没有在京中引起多大的波澜,任凭这宝钞比那交子如何的好,所有人都知道,最迟不过一月,这钱庄必然关门大吉,卷钱跑路。
但这些都没有影响赵鸾鸾的动作,她的钱庄有条不紊,第一个要拉的客就是万家。
赵鸾鸾找上门时,万家都还满头雾水,自来了这京都,她们认识到了什么是达官显贵,这长京城里随便碰到一个人物,都可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便是倾家荡产都是轻的。
万家夫妇每日想的都是如何结交人物,四处送礼打听,唯恐哪里惹到别人痛脚,没个好下场,这京城的生意也不怎么好做,索性还有广陵郡的铺子入账,除了一家人的花费多了些,倒是与往常并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