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上火身上有些烫,体温莫名偏高
第68章上火身上有些烫,体温莫名偏高
春分前又下了一场淅沥的小雨,时断时停持续了两晚一天,到春分当日才重归于晴朗,和煦的阳光落进院子,地面斑驳的潮湿接连消散,直至任何痕迹都未曾留下。
陈则与二爷的矛盾难以调和,师徒俩观念各异,始终不同频。
那天吵完,最终是陈则单方面完败收场,过后这人消停不少,硬气不起来了,老是犟嘴的毛病短暂被压制,二爷为此极其宽心,可算是能治他一回,甭提多舒坦。
耳根子清净了,老头儿乐得哼小曲,咿呀哼哈地唱,走路都带风,久病的脸竟然血气红润,比健康的正常人还更有蓬勃的活气。
架是当着贺云西的面吵的,有的事不该那么早就放在明面上,进度太快了,本来八字还没一撇,两个人中间那点火星子忽暗忽燃的,一个不上心,一个不挑明,加之他们起初就并不是特别纯粹,不走寻常路,且近来糟心麻烦太多,更不该将此往前排——现在被二爷胡乱一通掺和,卯足劲儿狠推了一把。
陈则对着二爷横,总像炸炮似的,但侧身撞到贺云西就哑了,喉咙被堵住了一样,吭声都吭不出来了。
关键他们吵的时候还有别的人在,最近江诗琪和江秀芬都在这里吃晚饭,祖孙两个就跟在贺云西后边,同他从新苑一路来的。
二爷那些话冲击力够大的,就算是九岁大的孩子,也能听懂其中的指向与含义。江诗琪睁圆了眼睛,似是听到了天大的秘密,吃惊地擡手捂住嘴巴,过一会儿自觉捂错部位了,赶紧换一换,改成捂着耳朵,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连忙说:“哥,我什么都没听见……”
以为陈则已经改邪归正的江秀芬更是震惊,那么久了,对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原是这种关系,而她却毫无察觉,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江秀芬到底是老江湖,可能是当初陈则和方时奕好的时候见多了就麻木了,愣神后倒没多大反应,只是慢两秒也捂住江诗琪的耳朵,以免小孩子跟着他们学坏,这可不兴学。
夜晚的饭桌上,氛围变得颇为诡异。
平时都是俩哥解决吃饭问题,有空亲自下厨,没时间就从汽修厂食堂打回来,今晚是贺云西炒菜,陈则打下手。二人在厨房里忙活一两个小时,全程谁也不出声,只是不靠嘴交流他们也能同频,切配菜、装盘,哪个时候该递一下工具调味品啥的,陈则片刻不耽搁,不需要贺云西开口就能及时把要用的东西塞他手里。
等做好饭出来,贺云西盛饭,第一个放陈则面前,再是其他人。
接下来发筷子也是,分汤也是……往常大家都不在意这种小细节,眼下却不同了,江诗琪个矮够不着菜,半跪坐在凳子上,一会儿打望她哥,一会儿盯着贺云西,当看到陈则接汤碗时他们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江诗琪立马闭上眼,扭过头讲:“没看到没看到——”
待睁开眼,又笑嘻嘻地瞅陈则,人小鬼大地故意装怪:“哥,汤好喝吗?”
陈则僵了僵,而后赏她一筷头。
江诗琪还笑,把空碗伸向贺云西,说:“云西哥哥,我哥还想再要一碗。”
贺云西接过碗,不管正主开口没有,既然江诗琪说了,那就再来一碗。
两碗汤陈则都喝光了,排骨玉米汤鲜甜,高压锅压过的肉软烂,玉米是后面下锅的,脆玉米挺好吃。
夜里上街散步,二爷做主勒令所有人都去,到河边转悠,顺道逛附近新开发的湿地公园。
经过人工湖,那里曾是稻田,二爷说:“你们小时候,这儿还种谷子,田里养鱼,后面老板不包场了,这儿就成了无主的水池子,你俩还到这里摸鱼,记得不?”
看着变迁巨大的湖泊,陈则安静看着,廊亭的尽头是流转的风车,隔岸橘色的灯火温暖,另一边,湖边别墅正在修建开发中,一切与记忆中都很难重叠。
贺云西还记得,那时他们跟现在的江诗琪差不多大,但陈则皮实,上山下河没有他不敢的,小男生精力过于旺盛,带着一帮子孩子下田搞得满身是泥,后来有人因此着凉生病,家长找上陈家算账,陈则为此挨了结结实实一顿揍,贺女士去帮着求情,可何玉英不留情面,连着贺家娘俩一块儿骂,气得陈则与何玉英冷战。
提起这桩事,二爷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说了好些和他们小时候的过往,到后面嘀咕了句“也是缘分”。
声儿太小,陈则他们没听清,湿地公园的小广场上有剧团表演,他们赶上了时候,来得正合适。
赶上了就看看,二爷喜欢戏剧表演,带着江诗琪祖孙俩挤前头找板凳坐,陈则和贺云西守在后面,俩年轻人不爱看这个,站后排干杵着。
围观的群众拥挤,他们很快被迫随众往前走,两个人挨着,身体触碰,陈则想退都退不开,有人撞上来,是贺云西揽了他一把,将人带到身前。
凑近了彼此的呼吸都能听见,周围的响动嘈杂,可属于对方的气息却有些重。
一下,再一下。
“小心点。”贺云西轻声讲。
陈则面上不咸不淡,干巴巴应道:“晓得。”
他不喜欢凑稀奇,不多时,贺云西带着他往外走,离开涌动的人群,到安静的地方待着等。
演出十点结束,江诗琪困得都睡着了,人群散去后找不到他们,二爷打电话才将二人喊过来。
陈则背江诗琪回去,到半路上江诗琪半醒,朦胧间闻到陈则身上的气味好熟悉,是股清冽的香,不是陈则平常的味道,而是……江诗琪睡眼惺忪地歪歪头,快到家了想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贺云西身上有时会是这个气味,香的,贺女士送他的香水。
江诗琪趴陈则背上,实在是太困倦了,没精神睁眼问她哥身上咋会有贺云西的味道。哥身上有些烫,体温莫名偏高。
后一日醒来,江诗琪就忘了这茬,倒是更关注他们看没看到戏剧。
“看戏有意思吧,太好玩了。”
贺云西说:“下次还带你们去。”
“昨晚你和我哥咋不看完就走了呢?”江诗琪刨根问底,可惜对方不告诉她。
院子外的黄桷树开始抽嫩芽了,光秃秃的枝丫上长出密密麻麻的淡绿,往年每到夏季二爷就会让陈则给这棵树剪枝,老树不能长太茂盛,否则过不了两年,不仅这座房子的阳光将被全部挡住,斜密的枝丫还会长到旁边的房子里去。
今年提前修剪枝丫,二爷指挥陈则和贺云西,他们俩一起干。
二爷搭了张桌子坐下方喝茶,美滋滋同江诗琪讲述老黄桷树的风霜经历,这棵树还是二爷幼时种下的,那会儿高大的树只是院里水缸旁的一株小苗,那年重铺院子本是要把黄桷树当作杂草拔了,后面二爷的母亲把树挪到了外边,没成想多年后它能长得如此挺拔壮硕。
江诗琪听得入迷,像在听童话故事,二爷讲了很多以前的事,从老树到旧时他家的起落沉浮,再到他上山当道士的前因后果,以及后面一些年的种种。
二爷家祖上也阔过,有钱人家,后面遇上特殊时期,家便散了,二爷的父母也是在那时候没了,他成了孤儿,有家不能回,是一位善良的大姐于心不忍,怕五六岁大的他继续遭殃,于是偷偷送他去偏僻的山上躲难——当年的四野山上还没有道观,只有一个老道,一处破茅草屋和古时遗迹,而老道,便是二爷的师父,陈则的师祖。
至于大姐,则是陈则他奶,一位早早去世的老好人。二爷没告诉江诗琪大姐是谁,这些旧事,连陈则都不知情。
江诗琪不是很懂,小孩儿不理解的东西太多了,什么特殊时期,什么上山下山,她乖生为二爷倒茶,扬起下巴:“然后呢?”
二爷笑笑,只是摸了下她的脑袋。
去年确诊时,医生预估二爷最多只能活半年,如今早超过半年了,他还活得好好的,为这,老头儿尤其得意,老天待他不薄,多活一天赚一天。